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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12)

他几次险些儿要脱口求饶,终于强行忍住。

右僮只叫:“你赔不赔我珠儿?”那长颈仆人走到宝树身边,低声道:“大师,请你出手打发了两个小娃娃”。

宝树“嗯”了一声,心中沈吟未定,忽听嗤的一声响,雪峰外一道蓝焰冲天而起。

那长颈仆人知是主人所约的帮手到了,心中大喜:“这和尚先把话儿说满了,事到临头却支支吾吾,幸好又有主人的朋友赶到”。忙奔出门去,放篮迎宾。

第三章这长颈汉子是山庄的管家,姓于,本也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甚是精明干练。

他见竹篮吊到山腰,便探头下望,要瞧来援的是那一位英雄。

初时但见篮中黑黝黝的几堆东西,似乎并非人形,待吊到临近,见是几只箱笼,另有些花盆、香炉之属,把吊篮装得满满的没一点空隙。

于管家不禁大奇:“难道是给主人送礼来了?”二次吊上来的是三个女人。

两个四十来岁,都是仆妇打扮。

另一个十五六岁年纪,圆圆的一双大眼,左颊上有个酒窝儿,看模样是个丫鬟。

她不等竹篮停好,便即跨出,向于管家望了一眼,笑道:“这位定是于大哥了。

你的头颈长,我听人说过的“。

一口京片子,声音极是清脆。

于管家生平最不喜别人说他头颈,但见她满脸笑容,倒也生不出气,只得笑著点了点头。

那丫鬟道:“我叫琴儿。

她是周奶妈,小姐吃她奶长大的。

这位是韩婶子,小姐就爱吃她烧的菜。

你快放吊篮去接小姐上来“。

于管家待要询问是谁家的小姐,琴儿却咭咭咯咯的说个不停,一面在篮中搬出鸟笼、狸猫,鹦鹉架、兰花瓶等许许多多又古怪又琐碎的事物,手中忙著,嘴里也不闲著,说道:“这山峰真高,唉,山顶上没什么花儿草儿,我想小姐一定不喜欢。

于大哥,你整天在这里住,不气闷吗?“于管家眉头一皱,心道:”主人正要全力应付强敌,却从那里钻出这门子罗唆个没完没了的人家来?“问道:”你家贵姓?是我们亲戚么?“琴儿说道:”你猜猜看,怎么我一见就知你是于大哥,你却连我家小姐姓什么也不知道呢?我若是不说我叫琴儿,担保你猜上一千年,也猜不到我叫什么。

啊,别乱跑,小心小姐生气“。

于管家一呆,却见她俯身抱起一只小猫,原来她最后几句话是跟猫儿说的。

于管家帮她把吊篮中的物事取了出来。

琴儿说道:“啊唷,你别弄乱了!这箱子里全是小姐的书,这样倒过来,书就乱啦。

唉,唉,不行。

这兰花闻不得男人气。

小姐说兰花最是清雅,男人家走近去,它当晚就要谢了“。

于管家忙将手中捧著的一小盆兰花放下,猛听得背后一人吟道:“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声音甚是怪异。

他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双掌横胸,摆了迎敌的架式,却见吟诗的是架上那头白鹦鹉。

他又好气又好笑,命人放吊篮接小姐上来。

那奶妈却说要先开箱子,取块皮裘在篮中垫好,免得小姐嫌篮底硬了,坐得不舒服。

她慢吞吞的取钥匙,开箱子,又跟韩婶子商量该垫银狐的还是水貂的。

于管家再也忍耐不住,又挂念厅上激斗情势,不知阮士中性命如何,当下向一名仆人嘱咐好好招呼小姐,自行奔进厅去。

他出外迎宾,去了好一阵子,厅上相斗的情势却没多大变动。

阮士中仍被右僮迫在屋角之中,只是情形更为狼狈,左脚鞋子已然跌落,头上本来盘著的辫子也给割去了半截,头发散了开来。

曹云奇、殷吉、周云阳等已从庄上佣仆处借得兵刃,数次猛扑上前救援,始终被左僮拦住,反而与阮士中越离越远。

刘元鹤等本想乘机劫夺铁盒,但在左僮的匕首上吃了几次亏,只得退在后面。

各人心中却兀自不服气,眼见双僮手上招数实在并不怎么出奇,内力修为更是十分有限,只不过仗著两把锋利绝伦的匕首,一套攻守呼应的剑法,竟将一群江湖豪士制得缚手缚脚。

于管家看了一会,心想:“主人出门之时,把庄上的事都交了给我,现下宾客在庄上如此受人欺辱,主人颜面何存?我拼死也要救了这姓阮的”。

当下奔到自己房中,取了当年在江湖上所用的紫金刀,转回大厅,再看了看双僮的招式,叫道:“两位小兄弟再不住手,我们玉笔山庄可要无礼了”。

右僮叫道:“主人差我们来下书,又没叫我们跟人打架。

他只要赔了我的珠儿,我们马上就饶他了“。

说著踏上一步,嗤的一剑,阮士中左肩又给划破了一道口子。

于管家正要接话,只听背后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啊哟,别打架####!我就最不爱人家动刀动枪的”。

这几句话声音不响,可是娇柔无伦,听在耳里,人人觉得真是说不出的受用,不由自主的都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黄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在各人脸上转了几转。

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厅上这些人都是浪迹江湖的武林豪客,斗然间与这样一个文秀少女相遇,宛似走近了另一个世界,不自禁的为她一副清雅高滑的气派所慑,各似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两个僮儿却对那少女毫不理会,乘著殷吉等人一怔之间,叮叮当当一阵响,又将他们手中兵刃逐一削断。

那少女道:“两个小兄弟别胡闹啦,把人家身上伤成这个样子,可有多难看”。

右僮道:“他不肯赔我的珠儿”。

那少女道:“什么珠儿?”右僮剑尖指住阮士中胸膛,俯身拾起半边明珠,哭丧著脸道:“你瞧,是他弄坏的,我要他赔”。

那少女走近身去,接过一看,道:“啊,这珠儿当真好,我也赔不起。

这样吧,琴儿,“回头对身后小丫鬟道:”取我那对玉马儿来,给了这两个小兄弟“。

琴儿心中不愿,说道:“小姐”。

那少女笑道:“偏你就有这么小气。

你瞧两个小兄弟多俊,佩了玉马,那才叫相得益彰呢“。

两僮对望一眼,只见琴儿打开一只描金箱子,取出一对锦囊交给少女。

那少女解开一只锦囊,拿出一只小小玉马,马口里有丝绦为缰。

那少女替右僮挂在腰带上,又把另一只锦囊中所装的玉马递给了左僮。

左僮请安道谢,接在手里,只见那玉马晶光莹洁,刻工精致异常,马作奔跃之状,形体虽小,却是貌相神俊,的非凡品。

他一见之下,便十分喜欢,只是不明那少女来历,心下一时未决,不知是否该当受此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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