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龙八部(360)

才智之士,凭你这蠢笨如牛的小和尚也解得开?你再胡乱吹牛,我可不跟你客气了。”虚竹

道:“若凭小僧自己本事,自然是解不开的。但当时势在骑虎,聪辩先生逼迫小僧非落子不

可,小僧只得闭上眼睛,胡乱下了一子,岂知误打误撞,自己填塞了一块白棋,居然棋势开

朗,再经高人指点,便解开了,本来这全是侥幸。可是小僧一时胡乱妄行,此后罪业非小。

唉,真是罪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说着双手合十,连宣佛号。那女童将信将疑,道:

“这般说,倒也有几分道理……”一言未毕,忽听得下面隐隐传来呼啸之声。虚竹叫道:

“啊哟!”打开布袋口,将那女童一把塞在袋中,负在背上,拔脚向山上狂奔。他奔了一

会,山下的叫声又离得远了,回头一看,只见积雪中印着自己一行清清楚楚的脚印,失声呼

道:“不好!”那女童问道:“什么不好?”虚竹道:“我在雪地里留下了脚印,不论逃得

多远,他们终究找得到咱们。”那女童道:“上树飞行,便无踪迹,只可惜你武功太也低

微,连这点儿粗浅的轻功也不会。小和尚,我瞧你的内力不弱,不妨试试。”虚竹道:

“好,这就试试!”纵身一跃,老高的跳在半空,竟然高出树顶丈许,掉下时伸足踏向树

干,喀喇一声,踩断树干,连人带树干一齐掉将下来。这下子一交仰天摔落,势须压在布袋

之上,虚竹生恐压伤了女童,半空中急忙一个鹞子翻身,翻将过来,变成合扑,砰的一声,

额头撞在一块岩石之上,登时皮破血流。虚竹叫道:“哎唷,哎唷!”挣扎着爬起,甚是惭

愧,说道:“我……我武功低微,又笨得紧,不成的。”那女童道:“你宁可自己受伤,也

不敢压我,总算对姥姥恭谨有礼。姥姥一来要利用于你,二来嘉奖后辈,便传你一手飞跃之

术。你听好了,上跃之时,双膝微曲,提气丹田,待觉真气上升,便须放松肌骨,存想玉枕

穴间……”当下一句句向他解释,又教他如何空中转折,如何横窜纵跃,教罢,说道:“你

依我这法子再跳上去罢!”

虚竹道:“是!我先独个儿跳着试试,别再摔一交,撞痛了你。”便要放下背上布袋。

那女童怒道:“姥姥教你的本事,难道还有错的?试什么鬼东西?你再摔一交,姥姥立

时便杀了你。”

虚竹不由得机伶伶的打个冷战,想起身后负着一个借尸还魂的鬼魂,全身寒毛都竖了起

来,只想将布袋摔得远远的,却又不敢,于是咬一咬牙齿,依着那女童所授运气的法门,运

动真气,存想玉枕穴,双膝微曲,轻轻的向上一弹。这一次跃将上去,身子犹似缓缓上升,

虽在空中无所凭依,却也能转折自如,他大喜之下,叫道:“行了,行了!”不料一开口,

泄了真气,便即跌落,幸好这次是笔直落下,双脚脚板底撞得隐隐生痛,却未摔倒。

那女童骂道:“小蠢才,你要开口说话,先得调匀内息。第一步还没学会,便想走第五

步、第六步了。”虚竹道:“是,是!是小僧的不是。”又再依法提气上跃,轻轻落在一根

树枝之上,那树枝晃了几下,却未折断。

虚竹心下甚喜,却不敢开口,依着那女童所授的法子向前跃出,平飞丈余,落在第二株

树的枝干上,一弹之下,又跃到了第三株树上,气息一顺,只觉身轻力足,越跃越远。到得

后来,一跃竟能横越二树,在半空中宛如御风而行,不由得又惊又喜。雪峰上树林茂密,他

自树端枝梢飞行,地下无迹可寻,只一顿饭时分,已深入密林。

那女童道:“行了,下来罢。”虚竹应道:“是!”轻轻跃下地来,将女童扶出布袋。

那女童见他满面喜色,说不出的心痒难搔之态,骂道:“没出息的小和尚,只学到这点

儿粗浅微末的功夫,便这般欢喜!”虚竹道:“是,是。小僧眼界甚浅,姥姥,你教我的功

夫大是有用……”那女童道:“你居然一点便透,可见姥姥法眼无花,小和尚身上的内功并

非少林一派。你这功夫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么小小年纪,内功底子如此深厚?”虚竹胸口一

酸,眼眶儿不由得红了,说道:“这是无崖子老先生临死之时,将他……他老人家七十余年

修习的内功,硬生生的逼入小僧体内。小僧实在不敢背叛少林,改投别派,但其时无崖子老

先生不由分说,便化去小僧的内功,虽然小僧本来的内功低浅得紧,也算不了什么,不

过……不过,小僧练起来却也费了不少苦功。无崖子老先生又将他的功夫传给了我,小僧也

不知是祸是福,该是不该。唉,总而言之,小僧日后回到少林寺去,总而言之,总而言

之……”连说几个“总而言之”,实在不知如何总而言之。

那女童怔怔的不语,将布袋铺在一块岩石上,坐着支颐沉思,轻声道:“如此说来,无

崖子果然是将逍遥派掌门之位传给你了。”虚竹道:“原来……原来你也知道‘逍遥派’的

名字。”他一直不敢提到“逍遥派”三字,苏星河说过,若不是本派中人,听到了“逍遥

派”三字,就决不容他活在世上。现下听那女童先说了出来,他才敢接口;又想反正你是鬼

不是人,人家便要杀你,也无从杀起。

那女童怒道:“我怎不知逍遥派?姥姥知道逍遥派之时,无崖子还没知道呢。”虚竹

道:“是,是!”心想:“说不定你是个数百年前的老鬼,当然比无崖子老先生还老得

多。”只见那女童拾了一根枯枝,在地下积雪中画了起来,画的都是一条条的直线,不多时

便画成一张纵横十九道的棋盘。虚竹一惊:“她也要逼我下棋,那可糟了。”却见她画成棋

盘后,便即在棋盘上布子,空心圆圈是白子,实心的一点的黑子,密密层层,将一个棋盘上

都布满了。只布到一半,虚竹便认了出来,正是他所解开的那个珍珑,心道:“原来你也知

道这个珍珑。”又想:“莫非你当年也曾想去破解,苦思不得,因而气死么?”想到这里,

背上又感到一层寒意。那女童布完珍珑,说道:“你说解开了这个珍珑,第一子如何下法,

演给我瞧瞧。”虚竹道:“是!”当下第一子填塞一眼,将自己的白子胀死了一大片,局面

登时开朗,然后依着段延庆当日传音所示,反击黑棋。那女童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喃喃道:

“天意,天意!天下又有谁想得到这‘先杀自身,再攻敌人’的怪法?”待虚竹将一局珍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