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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285)

出十两银子交给他们。两名契丹兵接过,躬身行礼,架了游坦之退出厅去。

游坦之叫道:“我要看她,我要看这狠心的美丽小姑娘。”契丹兵和一众侍女不懂汉

语,也不知他叫喊些什么。

阿紫笑咪咪的瞧着他背影,想着自己的聪明主意,越想越得意。

游坦之又被架回地牢,抛在干草堆上。到得傍晚,有人送的一碗羊肉、几块面饼来。游

坦之高烧不退,大声胡言乱语,那人吓得放下食物,立时退开。游坦之连饥饿也不知道始终

没去吃羊肉面饼。

这晚上,突然走了三契丹人进来。游坦之神智迷糊,但见这三人神色奇特,显然不怀好

意。隐隐约约的也知不是好事,挣乱着要站起,又想爬出去逃走。两个契丹人上来将他按

住,翻过他身子,使脸孔朝天。游坦之乱骂:“狗契丹人,不得好死,大爷将你千刀万

剐。”突然之间,第三名契丹人双手捧着白白的一团东西,像是棉花,又像白雪,用力按到

了他脸上。又湿又凉,脑子清醒了一阵,可是气却透不过来了,心道:“原来你们封住我七

窍,要闷死我!”

但这猜想跟着便知不对,口鼻上给人戳了几下,但可呼吸,眼睛却睁不开赤,只觉脸上

湿腻腻地,有人在他脸上到处按捏,便如是贴了一层湿面,或是粘了一片软泥。游坦之迷迷

糊糊的只想:“些恶贼不知要用什么古怪法儿害死我?”

过了一会,脸上那层软泥被人轻轻揭去,游坦之睁开眼来,见一湿面粉印成的脸孔模

型,正离开自己的脸。那契丹人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唯恐弄坏了。游坦之又骂:“臭辽

狗,叫你死没葬身之地。”三个契丹人也不理他,拿了那片湿面,径自去了。

游坦之突然想起:“是了,他们在我脸上涂上了毒药,过不多久,我便满脸渍烂,脱去

皮肉,变成鬼怪……”他越想越怕,寻思:“与其受他们折磨至死,不如自己撞死了!”当

即将脑袋往墙上撞去,砰砰的撞了三下。狱卒听得声响,冲了进来,缚住了他手脚。游坦之

本已撞得半死,只好听由摆布。

过得数日,他脸上却并不疼痛,更无渍烂,但他死意已决,肚中虽饿,却不去动卒祷卒

送食物。

到得第四天日上,那三名契丹人又走进地牢,将他架了出去。游坦之在凄苦中登时生出

甜意,心想阿紫又召他去侮辱拷打,身上虽多受苦楚,却可再见她秀丽的颜容,脸上不禁带

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三契丹人带着他走过几条小巷,走进一间黑沉沉的大石屋。只见熊熊火炭照着石屋半

边,一个肌肉虬结的铁匠赤裸着上身,站在一座大铁砧旁,拿着一件黑黝黝的物事,正自仔

细察看。三名契丹人将游坦之推到那铁匠身前,两人分执他双手,另一人揪住他后心。那铁

匠侧过头来,瞧仆他脸,又瞧瞧他中的物事,似在互想比较。

游坦之向他手中的物事望去,见是个镔铁所打的面具,上面穿了口鼻双眼四个窟窿。他

正在自寻思:“做这东西干什么?”那铁匠拿起面具,往他脸上罩来。游坦之自然而然将头

往后一仰,但后脑立即被人推住,无法退缩,铁面具便罩到了他脸上。他只感脸上一阵冰

冷,肌肤和铁相贴,说也奇怪,这面具和他眼目口鼻的形状处处吻合,竟像是定制的一般。

游坦之只奇怪得片刻,立时明白了究竟,蓦地里背上一阵凉气直透下来:“啊哟,这面

正是给定制的。那日他们用湿面贴在我的脸上,便是做这面具的模型了。他们仔细做这铁面

具,有何用意?莫非……莫非……”他心中已猜到了这些契丹人恶毒的用意,只是到底为了

什么,却是不知,他不敢再想下去,拼命挣扎退缩。

那铁匠将面具从他脸上取下了来,点了点头脸神色似乎颇感满意,取过一把大铁钳钳住

脸具,放入火炉中烧得红了,右手提起铁锥,铮铮铮的打了起来,他将面具打了一阵,便伸

手摸摸游坦之的颧骨和额头,修正面具上的不其吻合之处。

游坦之大叫:“天杀的辽狗,你们干这等伤天害理的恶事,这么凶残恶辣,老天爷降下

祸患,叫你们个个不得好死!叫你们的牛马倒毙,婴儿夭亡!”他破口大骂,那些契丹人一

句不懂。那铁钳突然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视,举起烧得通红的铁钳,向他双眼戳将过来。

游坦之只吓得尖声大叫。

那铁匠只是吓他一吓,哈哈大笑,缩回铁钳,又取过一块弧形铁块,往游坦之后脑上试

去。修得合式了,那铁匠将面和那半圆铁罩那在炉中烧得通红,高声说的几句。三个契丹人

将游坦之抬起,横搁在一张桌上,让他脑袋伸在桌缘之处。又有同两个契丹人来相肋,用力

拉着他头发,使他脑袋不能摇动,五个人按手掀脚,游坦之哪里不这能动得半分?

那铁匠钳起烧红的面具,停一阵,待其稍凉,大喝一声,便罩到游坦之脸上,白烟冒

起,焦臭四散,游坦之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五名契丹人将他身子翻转,那铁匠钳起另一

半铁罩,安上他后脑,两半圆形的铁罩镶成的一个铁球,罩在他头上。铁罩甚热,一碰到肌

肤,便烧得血肉模糊。那铁匠是燕京成中第一铁工巧手,铁罩的两个半球合在一起,镶得丝

丝入扣。

如身入地狱,经历万丈烈焰的烧炙,游坦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这才个悠悠醒转,但

觉得脸上与后脑都剧痛难当,终于忍耐不住,又晕了过去。如此三次晕去,三次醒转,他大

声叫嚷,只听得声音嘶哑已极,不似人声。

他躺着一动不动,也思想,咬牙强忍颜面和脑袋的痛楚。过得两个多时辰,终于抬起手

来,往脸上一摸,触手冰冷坚硬,证实所猜想的一点不错,那张铁面具已套在头上,愤激之

下用力撕扳,但面具已镶焊牢固,却如何扳得它动?绝望之余,忍不住放声大哭。

总算他年纪轻,虽然受此大苦,居然挨了下来,并不便死,过得几天,伤口慢慢愈合,

痛楚渐减,也知道了饥饿。闻到羊肉和面饼的香味,底不住引诱,拿来便吃。这时他已将头

上的铁罩摸得清楚,知道这只镔铁罩子将自己脑袋密密封住,决计无法脱出,起初几日怒发

如狂,后来终于平静了下来,心下琢磨:“乔峰这狗贼在我脸上套一只铁罩子,究竟有什么

用意?”

他只道这一切全是出萧峰的命令,自然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出,阿紫所以要罩住他的脸

孔,正是瞒过萧峰。

这一切功夫,都是室里队长在阿紫授意之下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