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曾经见无面的时候已经今非昔比。
以前的楚德还会被无面踩在脚下，而现在的楚德，身后拥有着奥莱帝国的千军万马。
无面却早已从全国瞩目的强者变成了风雨飘摇的第一将军，随时可能会被人从第一将军的位置上踹下去。
他们二者之间的地位，早已经是云泥之别。
楚德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早就已经不再害怕无面了。
然而，当无面抬起头看向他时，楚德从那双熟悉的冰冷冷的目光里发现了一丝熟悉的神色。
一丝轻蔑，一丝冰冷，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
同情。
楚德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看错了。
……想当初，楚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
他几乎每一天都挣扎的活在泥潭里。
那时周围人的目光看向他的不是嘲讽就是冷漠，而那个时候也从来没有人看向他时流露出过一丝同情。
而现如今，楚德已经登上了奥莱帝国骑士的位置。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说现在的楚德不成功。
大家看向楚德时眼神里也不再充斥着嘲讽和冷漠，而变成了赞赏与谄媚。
几乎每个被楚德看见的脸都在朝着他笑。
楚德很久都没看见过一张冷漠的脸了。
然而……
现如今，居然有人看他的目光里夹杂着同情？
楚德的脸忽然变的更加的扭曲了。
他可是奥莱帝国万众瞩目的将军，这本漫画里的主角。
何尝需要别人对他表示同情？
就算是有人对他同情，那又怎么会轮到眼前这个朝不保夕的家伙？
这个家伙难道已经蠢笨成这个样子了吗？连谁强谁弱都无法分辨了吗？
“无面将军，你有时候真是蠢的让人难以置信啊。”楚德低下头，用自己有些扭曲的声音说道。
“请好好管住你自己的眼睛，否则我一会不敢确信我是不是会忍不住将它挖出来……”
“这世界上还没有人不知道我小丑是个喜欢杀人的家伙，尤其是无面将军这样名气很大的人。”
“你说……我如果将你的眼睛挖出来，你会疼的在地上打滚吗？”
“就算是无面将军，如果被人割断了舌头，恐怕也会连哀嚎都没有办法哀嚎出来的吧……”
“你就是用这样的话来恐吓他们的，对吗？”就在楚德的话还没说完时，对面的人忽然打断了他。
“你变了很多。”
“跟以前相比，你开始变得……让人觉得恶心了。”
无面缓缓的说道。
“也许当初不应该在战场上故意留你一命的，当初或许杀了你……才是最好的结果。”
楚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觉得耳朵里响起了一阵轰鸣。
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炸弹炸响在他的耳边一样。
无面当年居然曾经在战场上故意放过他一马？
可是……
事到如今，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楚德听完了无面的话，脸忽然极度的扭曲了起来。
“当初杀了我？”
楚德看着无面，觉得自己的脸已经扭曲成不知道什么样子了，实际上他其实是笑着的，笑的还分外的好看。
他直直的看着无面，似乎就想这么一直的看向无面的心底。
“你觉得当初没杀了我是一种失误对吗？”
“你觉得我这样出身于奥莱帝国的人，骨子里就带着肮脏的原罪，对吗？”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双手生来就应该是沾染着鲜血的，对吗？”
第243章 夜半三更
楚德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语气喊出这些话的。
他只知道自己喊出这句话的时候， 心里多了一丝畅快。
一种将自己踩进泥里的畅快。
一时间，好像有什么坚持了很久的东西破碎了。
这辈子，楚德从来都没向别人说出过什么贬低自己的话， 他也从来都没向别人低过头。
但是这句话，楚德已经想说很长时间了。
从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无面的时候， 他就已经想说了。
在场的气氛突然沉寂了起来，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安静弥漫在两个人之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楚德又一次打破了寂静。
他笑了起来，笑得很肆无忌惮，也笑得很张扬。
那是种很好看的笑，楚德就是靠着这种笑，吸引了不少女读者的目光。
他笑过之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的平静了下来， 用冷酷的目光看着无面道，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不过现在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现在好好看看，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我已经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 而你， 前几天你手下士兵的那一刀还够狠吧？听说只不过砍断了你的一根手筋而已？”
“真是可惜……”
他一边笑着一边往这边走， 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准备随时随地迎接来自于无面的正面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楚德忽然发现了有些奇怪的地方。
……无面， 并没有过来杀他。
楚德微微的愣了一下。
这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
要知道， 楚德在面对无面的时候从来都抱着面对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猛兽的态度。
无面那个家伙的可怕程度只有跟他交过手的人才能清清楚楚的知道， 楚德每次靠近他的时候，都带着必死的觉悟。
这是第一次楚德在靠近无面十米以内没有遭遇到任何攻击的。
楚德一时间因为这种情况的变化而有些错愕。
然而下一秒， 楚德却突然因为这种变化而隐隐的愤怒了起来。
怎么了……现在连杀了他都懒得动手了吗？
因为看见了他的这副令人作呕的样子，所以已经不想杀他了吗？
也对。
楚德忽然间像是清醒了一秒，低下头，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这倒也没错。
……其实最近，楚德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恶心。
如果让几年前的他跟现在的他见面，楚德敢保证，那时候的他不一定能够认得出现在的他。
很可笑对不对？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逐渐变成一种莫名其妙的样子。
他的确已经变成了如今这种无药可救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一直坠落下去吧。
逐渐沉沦，变成一个疯子。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登上这个世界的高峰。
在别人眼里，坠落何尝不是一件美妙的事呢？
不，他这怎么是坠落？在众人的眼里，他明明走的是正确的路。
最正确的路。
然而……
如果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发展下去，那也未尝不可。
可是就在这时，楚德忽然看见了无面的眼睛。
一双正在安静的看着他的眼睛。
……
很久以后，楚德再想起那个眼神，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种眼神可以出现在很多人的身上，唯独就不能出现在无面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