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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洛李维斯回信(6)

陈挽掰开山竹分一半给她,Judy吃得很矜持。

当下正是山竹旺季,越国当日空运进口,个个浑圆饱满,果肉莹白甜美,似几瓣盈雪,津甜甘汁溢于齿间。

吃完陈挽看了看果篮,问:“再吃一个吧,凤梨还是香瓜?”

Judy披上了他的外套,行动自在了许多,探了探头,说:“香瓜。”

陈挽拿刀去切,忽然一只手自身后拍上他的肩,陈挽反应极快偏闪转身,刀尖对准来人,对方急忙挪开手,举起,呈投降状,笑得牙龈露出:“阿挽,是我。”

陈挽上前半步挡住Judy,刀没放下,在空中晃了几个比划,说:“是你又如何,退后。”他都不必回头只消闻见那种腐朽的气味便知道是哪一只恶臭苍蝇。

廖全仍是笑盈盈的,指指他手上的刀:“先这个放下吧,我只是好久没见到你,想同你聊聊天。”

陈挽没理他,廖全就又说:“家和万事兴,姐夫看到又要说你了。”

“看到也无妨,”楼梯的灯光打在陈挽脸上,他一不笑,气质其实是有点阴冷的,陈挽歪了歪头,缓慢但清晰地说,“你以为你还能再一次把我送进小榄山?”

廖全的笑淡了些,舔了舔牙根。

小榄山是海市的疯人院,关的都是些身份特殊的病人,比如官员的情妇私生子、特级政治犯、精神失常的明星。

陈挽从九岁开始,在那里渡过三年。

他将刀尖往前伸了一寸,直直指向对方眉心,点了点,语气平静地说:“你做不到了,但我可以再剪一遍你的手指。”

刀尖实在过近了,廖全贪婪浑浊的眼球终于瑟缩半分。

陈挽刚从外环唐楼被接回来那一年,九岁,午睡时被廖全关在房间。

廖全拿手摸小孩的脚,脱他白袜,不想陈挽异常机警戒备,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脚用力踩他手腕。

廖全痛叫一声,扇了陈挽一巴掌,抓他头发,陈挽岁数不大,性狠话少,二话不说直接拿书桌上的剪刀剪他手指。

他从来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他是在外环唐楼厮混无人管教的野孩子,是弱肉强食之地长大的恶犬,没受到过驯化,全身长满利刺,廖全被扎得满手淋漓鲜血。

菲佣在楼道里听到惨绝人寰的嘶叫时,陈挽快要将人手掌都戳穿了,还要去刺他的眼睛和脸。

此事掀起轩然大波,医生来家里诊伤,说搞不好要廖全右手要残废,二房夫人廖柳当众揣了陈挽一脚,又挥了宋清妙一个响亮巴掌,仍不解恨,一哭二闹三上吊,要陈秉信还她弟弟一个公道,廖全是廖家的独苗。

各房人人看陈挽像看一个疯癫邪气的疯子,哪里有普通小孩这样心狠手辣闹出人命的。

陈秉信震怒,陈挽就像护母弑父、无法无天、不服管教的哪吒,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命家庭医生强制给他打了安定,出了一纸诊断他患精神类疾病的诊书,押他进小榄山。

陈挽收回刀,一眼不看廖全,继续给Judy切香瓜:“你是知道我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讲得出做得出。”

廖全以前在他身上讨不到便宜,现在更不能,廖全不甘地看看他漂亮隽逸的侧脸,陈挽身上那种迷惑人的柔和和劲儿劲儿的时候都很招人,但他也怕陈挽发疯,毕竟对方刚才似乎是真的打算将刀子戳进他的眼睛里。

还不是时候,廖全看看Judy,后退两步,走了。

陈挽递给Judy一片香瓜:“怕不怕?”

Judy吃得嘴巴亮晶晶的,问:“什么?”

“有没有吓到你?”他刚刚比刀的样子像是要杀人,不知会不会给小朋友留下心理阴影,所以递水果的时候对她微笑,并拿纸巾帮她擦了下手上沾到的果汁。

“没有,”Judy仰着脸看他,应该是杜蕊夫人和情人调情时并不避着她,小女孩有些早熟,用英语说,“陈挽,你是温柔的绅士。”

“……”拿刀指人,温柔的绅士?

Judy眼睛往果篮子里左右看看,真诚道:“like the mangosteen,Keats.”

Mangosteen,外表结实坚固,内里莹白柔软。

“……”陈挽不是很懂小朋友的奇妙的想象力和童心,噎了片刻,不敢给她刀,塞了几根水果叉子到她的口袋用以防身,叮嘱:“以后看到这个人,走到大人多的地方去。”

Judy信任他,便很听话地点头。

作者有话说:

陈挽的英文名是济慈

小朋友觉得他像山竹,热带水果,掰开来是温柔猫爪,甜甜软软,这样

第5章 高山低谷

按照风水的大师的说法,要过完亥时才把“鬼”送走。

其余人都直接在陈宅里过夜,陈挽冒雨去拿车,曹致也出门,刚才在饭桌上半真半假透露他行踪,这时不知是顺路还是故意堵人。

“你那天不是去泊车吧。”

这是个陈述句。

泊车无需穿六位数的西装,陈挽回陈宅从来都是随随便便的衬衫牛仔裤,极其不重视的行头,低调普通,也没什么野心的模样。

陈挽侧头平静看他一眼,淡定转了转车钥匙,咬死:“我就是去泊车。”

曹致在夜色中轻笑一声:“你说是就是吧。”

陈挽也维持着虚伪的礼貌,说再会,转身离开。

安保亭前的平地上不知道被谁扔了一条生锈的狗链。

陈挽利落跨过去,目不斜视,心如止水。

他早已不是年少那个被人用狗链子拴着欺侮戏耍的私生子。

钟鸣鼎食之家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最是藏污纳垢腌臜龌龊,有钱人的畸形和残忍非寻常人可比。

谁能想到生在这样的人家,陈挽小时候被栓在狗洞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小时候他最羡慕外面路上的乞丐,至少自由。

人间炼狱,不值一活。

陈挽开来的那辆大众淹没在陈家一众豪车里毫不起眼,走近了才看清,车身比来时多添了数道划痕,位置很低,他猜应该是今晚那几个欺负Judy 的男孩干的。

不知道轮胎有没有没被戳破。

雨又开始下大,不想惊动宅子里的人,陈挽蹲下来确认过轮胎安全才上车。

关上车门,心里涌起很深的疲惫,没有开灯,就这么直接俯在方向盘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点神来。

豆大雨珠砸在风挡玻璃上,密闭车厢依然能听见从很远传来的风声和浪声,棕榈叶刮着车窗。

陈挽点了支烟,猛吸了两口,才感觉到有氧气从肺部涌进来,缓解了被大雨和夜色溺毙的窒息感,手在黑暗中胡乱探到电台开关,扭开放出一些声音。

港文金曲在放千禧年天后合集。

“你快乐过生活

我拼命去生存

几多人位于山之巅俯瞰我的疲倦,

你界定了生活

我侮辱了生存

只适宜滞于山之谷整理我的凌乱

未见终点,也未见恩典,我与你极远”

中控台手机震动。

陈挽被惊醒,手指动了动,攥紧,花了些许力气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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