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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3)

施黛认真思考:“你说得对。环境因素是造成心理疾病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早年受过创伤,大概率会留下心理阴影。江白砚是典型案例。”

对,太对了。

不愧是未来国家栋梁,这觉悟,多透彻!

阿狸心中大喜,没来得及挥动两只前爪为她啪啪鼓掌,听施黛继续道:

“从你给的话本子里判断,江白砚可能有轻微的回避型人格障碍和抑郁倾向,心思敏感、容易自卑。和他相处的时候,要注意多夸夸他,给他自信。”

阿狸:……?

不是。

它是这个意思吗?!

狐狸嘴角一抽:“江白砚脾气古怪,剑术却是极佳,实力不容小觑。”

它加重语气:“你跟在他身边,一定要牢记这一点,否则很可能有危险。”

危险,非常危险,或许什么时候一言不合,就会被江白砚当场斩杀的那种危险。

不对,因为绑定血蛊,江白砚不会直截了当把她干掉。

最符合他性子的做法,是将施黛斩断双手双脚、关押于不见天日的地下,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为他供血。

血蛊。

想起这一茬,阿狸头昏脑胀。

江白砚绝不是愿意任人摆布之辈,与施黛绑定血蛊,只为留在施敬承身边,彻查当年的灭门惨案。

血蛊于他而言,是禁锢,是枷锁,更是难以洗刷的耻辱,何况原主还曾千方百计羞辱过他。

江白砚心中,一定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救命,这是什么地狱难度开局。

因天理禁锢,它无法吐露更多真相。这段话说得半遮半掩,落在施黛耳中,成了另一种意思。

跟在江白砚身边,要牢记他剑法出众,否则会有危险。

也就是说——

施黛恍然大悟:“你说得对。要是遇上搞不定的妖魔鬼怪,我就往他身边跑。”

阿狸:……?

“不过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他再厉害,咱们不能只想着抱大腿。”

施黛笑着摸了把狐狸毛绒绒的下巴:“我会好好学符法的,别怕。”

……哪儿对了啊!

白狐狸无声抓狂,想要张口倾吐真相,被天理降下的电流激得轻轻抽搐。

前途一片迷茫。

它何德何能寻来一位有缘之人,短短几段话,愣是找不出一个正确的字眼。

施黛分析得那么一本正经,又错得那么彻底。

然而这并不能怪她,在它给出的半册《苍生录》里,江白砚从没展露过心底恶念,温润疏朗,剑术卓绝,为镇厄司降伏过诸多邪祟,称得上君子之风。

它想哭。

它太难了,它不应该是天道,高低得是一条蜀道。

一人一狐说着悄悄话,毫无征兆地,窗外闪过一息白光。

妖物的悲鸣划破寂静夜色,凛冽剑气将窗棂劈作齑粉。朔风迎面而来,撩起施黛乌黑的发。

抬眼望去,窗外站着个持剑的少年人。

鹤骨松姿,瘦削颀长,手中长剑清绝如朔月,正将一只妖邪穿心而过,鲜血飞溅。

一阵轰隆声响,雷电撕裂暮色,电蛇于层层叠叠的乌云中现出鳞牙。

不知是雷光还是剑影一闪而过,照亮那人狭长桃花眼。

一张艳色袭人,因沾染血污而杀意凛然的脸。

与施黛四目相对,他唇角微弯,笑意懒散,噙出不易察觉的讥诮:“施小姐。”

江白砚。

只一眼,阿狸想起曾被这双眼瞳支配的恐惧,周身止不住战栗,四肢百骸、神识血液,皆在号啕尖啸——

快、快快快跑!

施黛确实跑了。

瑟瑟发抖的狐狸被她抱在怀中,眼睁睁看她跑向江白砚身前,对着那注定灭世的大反派扬起嘴角:“江公子!”

哦对,在施黛的认知里,江白砚是个饱受折辱、自卑腼腆的小可怜。

它更想哭了。

瞳孔骨碌碌一转,小白狐狸怯怯抬眼,看向江白砚手中那把尚在滴血的长剑。

凌厉,肃杀,寒光粼粼。

以江白砚的实力,只需稍稍抬手,就能轻而易举割破她纤薄的皮肤。

而施黛毫无忌惮地仰头将他打量,明晃晃一笑:“许久不见,江公子今日的剑法也很漂亮。”

时刻担心施黛被一剑穿心的阿狸:…这可不兴夸啊!

第2章

施黛端详江白砚的同时,后者亦在看她。

这姑娘生有一双圆润杏子眼,在夜色里显得极亮,笑意落落大方,好似清泉荡开,毫不遮掩。

与施黛相识不久,江白砚听她说过太多刻毒之语。

如果是在以往,施黛只会斥责他为何不早些赶来,或满心厌恶瞥向他颊边血迹,道一声“真脏”。

今夜听她莫名其妙吐出这样一句话,大概是某种恶意嘲弄的新把戏,江白砚没心思去猜。

他不是狭隘之辈,知道自己来历不干净,对施黛的冷嘲热讽从未上心。

准确来说,世间之人于他如草芥,无论善意恶意,皆与他无关。

但江白砚绝非心胸宽广的滥好人,对旁人漠然到极致,就成了目空一切的残忍。

他早已习惯疼痛与杀戮,持剑割断某人脖颈时,可谓轻车熟路。

譬如现在,目光落在施黛眼底,他心中毫无悸动,唯有好奇:

如果将这双眼睛剜出,放在无光的暗室里,是否还能这样亮?

施黛浑然不觉,怀里抱着的狐狸早已浑身僵硬,耷拉着耳朵。

它清楚窥见江白砚眼中的晦暗之色,脊骨发凉。

救…救命啊!好吓人!

手中长剑微震,抖落一滴血珠。

江白砚神情不变,颔首应了声:“施小姐谬赞。”

清而淡的嗓音,如潭中月影。

施黛对他的心思一无所知,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原文着重描写过江白砚的姿容与脾性,声称此人温良端方,无论原主如何欺他辱他,都好脾气地一笑置之。

现在看来,的确是个温和且靠谱的人。

施黛胆子不算小,可头一回置身于这种鬼气森森的荒宅,难免遍体生寒。

当下有江白砚陪在身边,剑气冲散黑雾,形成一个绝对安全的小小空间,让她感到久违的安心。

谢谢你,大昭好队友。

往江白砚身侧挪上一步,施黛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大方递给他:“江公子,要擦擦血渍吗?”

失忆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明白这番举动与原主不大相符,她食指一勾,指向自己脑门:“我摔伤脑袋,之前的许多事情记不大清了。”

此事江白砚知道。

他今日从江南回长安,听孟轲提起过眼前这位大小姐。她在捉妖时被邪祟偷袭,不慎磕破脑袋,醒来后有些迷糊。

视线凝在她手中那块锦帕,江白砚以袖口拭去颊边鲜血,摇头笑笑:“不必。多谢施小姐。”

…不要就不要吧。

施黛很有自知之明,明白江白砚对原主没什么好感,没必要逾越界限去刻意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