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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291)

她身着宽大白袍,抬臂之际袖口绽开,似雪压枝头,荡出灵气如波。

江白砚凝望须臾:“好。”

轻柔声调里,剑光映照满室。

施黛一直清楚,江白砚很强。

杀戮是他自幼养成的本能,哪怕在能人辈出的镇厄司,江白砚的剑术也无出其右。

当他对上这几个羽毛未丰的新人,成了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银光清冷,断水横空骤起,划出海天一线般的刺目明弧。

三人或拔剑或挥符,攻势被江白砚轻易避开,剑气与符光相撞,于半空爆开簇簇火星。

这地方空间有限,为防甬道坍塌,江白砚打得克制,闲庭信步般游刃有余,剑光明灭,无端显出懒倦之意。

一人紧握的长剑被挑飞,另一人转身就逃,却见暗道入口处,雷光织成天罗地网。

——施黛抬起右手,指间夹着的雷火符随风摇拽。

前后夹击,无处可逃。

最后一人欲要挥刀,被江白砚的剑气击得手臂发麻,小刀哐当坠地。

这场对峙从开始到结束,前后不过短短几息。

“你、你们……”

脖子前横着断水剑,为首的少年浑身僵硬,不敢置信:“施小姐,你竟与邪物同流合污?”

“说谁是邪物呢?”

施黛走向暗道入口,往外张望:“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人。”

这是在对江白砚说。

镇厄司通常结队行动,暗道里的三人八成来自同一个小队。

以防万一,施黛必须确认他们没有别的同伴,把她和江白砚的位置泄露出去。

江白砚身份特殊,露面后必然引来麻烦,由施黛出去一探究竟,相较起来更妥当。

现在是晌午时分。

在小黑屋里待久了,乍一见到阳光,施黛不太适应地眯起眼。

天边浓云遍布,宛如层层叠叠的泼墨晕染,透过窗牖,遥见半空邪气涌动。

四周死气沉沉,连日光也是灰蒙蒙的,照出空气里飞舞的细小尘埃。

没别人。

看天色,邪潮比昨天更凶几分,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

施黛没放松戒备,放轻步子继续前行,小心提起白袍,不让袍角沾上地面的尘泥。

江白砚购置的这处宅院类似江南园林,丹楹刻桷,雕梁画栋,院中清丽婉约,可见花木葱茏。

可惜数日未经打理,杂草葳蕤生长,凌乱冗杂,失了美感。

院子里荒无人烟,再看院门外,同样没有人影。

把宅子里里外外搜寻一遍,确认暂时安全,施黛松了口气。

等她回到地下,三人已被江白砚五花大绑,狼狈瘫坐在墙边。

“外面没别人。”

施黛关好暗门,挡下外来的光线:“他们说什么了吗?”

“这几天妖魔横行,我们来这儿,只为了捉妖。”

不久前握刀的高壮少年即刻道:“我们是追着一只妖物过来的,发现密室纯属意外。两位如果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们一定保密!”

镇厄司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江白砚是个杀伐果决的剑痴。当下他身怀邪气,单单站在原地,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比起江白砚,三人更情愿和施黛交流。

虽然不知道施黛为何与江白砚成了一路人,可她毕竟是施敬承的女儿,平日里一副笑吟吟的好脾气,应该比较好说话……吧?

想起施黛毫不犹豫向他们挥符的情景,高壮少年脸色微白。

施黛好奇:“你们无意中来到这儿,怎么知道房里有机关?”

她记得打开暗道的机关隐蔽又复杂,需要反复操作好几下。

三人中的姑娘小声道:“从我太爷爷那辈起,我家研究了三代机关,有些经验。”

她和同伴本是一路捉妖,误打误撞来到这地方,出于新奇,才试着触碰了房里的花瓶。

没成想,在暗道里遇上被全城通缉的煞星。

悔不当初,莫过于此。

听她说完,施黛蹙起眉。

被机关世家的捉妖师阴差阳错发现密道,这件事未免太过巧合,摆明了是恶祟刻意安排的冲突。

它之后会不会弄出别的幺蛾子?

“别担心,我们会放你们出去。”

迅速整理好思绪,施黛朝他们笑笑:“等江白砚身体里的邪气消失以后。”

她有自己的一套道德感和善恶观,就算身处心魔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滥杀无辜。

但目前来说,这三人不能放。

“一定保密”这四个字的可信度趋近于零,一旦心软放他们离开,她和江白砚的藏身地铁定暴露。

就算两人离开宅子、去往别处,镇厄司也能根据情报,把他们的位置锁定在长安郊外,从而精准搜捕。

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先囚住他们,等江白砚体内邪气消散、不被镇厄司追杀,再放三人离开。

施黛转向江白砚:“把他们关起来吧?地下有好几间屋子,刚好够用。”

她说得一气呵成,三人面如死灰。

最左侧的少年奋力挣扎:“江白砚已沦为邪物。施大人奔波数日,只为让他伏诛,你为何要与他一道?”

“他不是邪物。”

施黛恶声恶气,晃动手里的雷火符故意吓唬:“再胡说的话,我就动手了。”

对方乖乖闭嘴,看她的眼神里多出惧意。

江白砚嘴角勾出小弧,收剑入鞘:“好,听你的。”

不得不说,这间宅子用来藏人,果然方便。

把三人没收武器、分别关进不同的小室后,闭门有隔音效果,站在暗道外,听不见半点儿声响。

施黛锁好门,思考下一步计划。

心魔境被恶祟操控,她和江白砚即便遁进深山,只要它想,也能让两人被镇厄司找到。

现下的藏身处尚未暴露,与其出去四处折腾,不如留在这儿静观其变,看心魔的下一步变化。

想到这里,施黛有些苦恼。

江白砚体内的邪气虽未爆发,却也没有被遏止的趋势。

到底怎么做,才可以彻底压制上古邪祟?

江白砚察觉她的踌躇,侧目望来:“怎么了?”

“没事。”

施黛摇头,定了定神,认真看他:“江白砚,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帮你。所以……千万不要滥杀好人。”

腰间的断水剑发出微弱鸣响,江白砚眉眼稍弯。

褪去凌厉杀气,注视施黛时,他的双目犹如溪水潺潺见底:“好。”

自容器一事被揭露后,世人皆盼他身死命殒。

江白砚无所谓正邪,十年前的杀手们同他有怨,他随心所欲尽数斩之;今时今日,千千万万人想杀他,他亦可拔剑。

施黛说“千万不要”,他便不做。

“饿了吧?”

敛下眸底戾气,江白砚温声:“我去做早食。”

“等会儿!”

施黛赶忙道:“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出她所料,昨晚折腾半夜,方才又拔剑制敌,江白砚的伤口开裂了好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