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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275)

“听说是一位北方的萨满巫师,接了我爹发布的悬赏令。”

施黛说:“约莫明日,她就来青州了。”

江白砚正在调查十年前的灭门案,脱不开身前往北地,只能劳烦对方赶来青州一趟。

说起这事,施黛不由道:“你之前说,查出了几个可疑的凶手——有嫌疑比较大的人吗?”

江白砚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因她方才的话略微失神。

待他抬眼,眸底重回清明:“嗯。”

这事没什么好瞒的,江白砚道:“玄同散人。”

施黛正色:“因为他这些年里的行踪?”

玄同散人四个字如雷贯耳,在大昭,是位家喻户晓的人物。

“有一部分原因。”

江白砚颔首:“凌霄君往返江南各地,玄同散人浪迹九州,时间充裕,恰巧相符。”

玄同散人行遍四海居无定所,对外称是潇洒随性,若想借此隐匿踪迹,也说得过去。

没人知道玄同散人这些年具体身在何处,在他孑然独行的日子里,完全有时间塑造出一个“凌霄君”。

“一部分原因?”

施黛捕捉到关键点:“另一部分呢?”

江白砚敛目:“武器。”

“多年来,在江南百姓口口相传的共识里,凌霄君是名剑客。”

他笑了笑:“他理应只懂剑术而已。”

二十年间,凌霄君每每出现,全是白衣执剑。

大昭精通剑术的人不知凡几,仅凭这条线索,断然查不出他的身份。

但结合百里家的案子,凌霄君的身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百里泓亲口承认,他与凌霄君达成过交易,让后者刺杀百里策。

百里策死于长枪,由此推断,凌霄君是个用枪的高手。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人居然还教导过百里泓刀法。

刀、剑、长枪,凌霄君把三种武器全练至了登峰造极的水平。

可巧,玄同散人之所以有这么大名气,全因他天资高得惊人,广习百家功法,博采众长样样精通。

从他的道号就看得出来——

“玄”字深奥广博,“同”字有凝集之意,寓意道法千万,混同为一。

施黛以前怀疑过他,可思来想去,玄同散人与江南的事八竿子打不着,没有证据。

不过……

施黛抿起唇。

当年江白砚的父亲邪气缠身,正是玄同散人将他一击毙命。

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如果玄同散人就是凌霄君。”

施黛恍然:“以他的悟性,的确学得了你娘亲的身法。”

玄同散人的天资,连施敬承都要甘拜下风。

倘若是他,确实能在生死相斗的关键时刻,领悟到对手身法中最为精妙的一步。

这么说来……他不仅杀了江白砚的父亲,在江无亦死后,还屠灭江家满门。

他图什么?为什么非得是江府?

“怀疑玄同散人,我们并无确凿证据。”

江白砚道:“但目前来看,他嫌疑最大。”

施黛皱眉:“确定他有嫌疑,接下来怎么办?”

玄同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大昭境内,想见他一面都难。

“近日灵气生变,大昭有异。施伯父称,当年曾抵御邪祟的武者术士,几日后将再聚首,商讨异变事由。”

江白砚道:“不出意外,玄同散人也在。”

大昭出了这么古怪的事,他如果不露面,铁定是问心有愧。

一旦玄同散人出现,施敬承大可敞开天窗说亮话,直接讯问。

施黛缓出一口气:“……希望一切顺利。”

不顺利的话,等灭世之灾席卷人间,所有人都得完蛋。

“关于异变的缘由,”施黛追问,“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江白砚沉默须臾,轻缓摇头。

“不曾。”

他道:“灵气动乱、妖邪频出,很像十年前邪祟现世的前兆。但镇厄司查探过玄牝之门,尚无异样。”

十年前,上古邪祟冲破封印,降临世间。

施黛对那场战役知之甚少,只知恶祟强悍无匹,妄图夺取天道之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引天道倾颓。

幸有无数人舍生取义,将其再度封印。禁锢上古邪祟的地方,被称为“玄牝之门”。

施黛认真思考。

纵观九州四海,足以引发灭世之灾的,只有被封印的上古邪祟。

可玄牝之门完好如初,它要怎么出来?

脑子里的思绪一闪而过,施黛蓦地吸口凉气:“说起来……百里泓坦白,凌霄君带他去白玉京,见过神仙。”

而且他着重强调,神明不是幻觉,百里泓曾真切感受到它的灵力,庞大浩渺,绝非凡俗之物。

把支离破碎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施黛后脊微凉,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凌霄君让百里泓见的‘神仙’,有没有可能是那只上古邪祟?”

凌霄君装神弄鬼忙活了二十年,只有一个目的——

登仙。

而十年前,上古邪祟展现出了倾覆天道的力量。

为了成仙,凌霄君会不会选择背弃正道,与邪祟同流合污?

江白砚:“是。”

他略一转眸,神情沉静如潭:“十年前的江府灭门案,也曾出现来历不明的邪气。”

无论如何,凌霄君九成与某只邪祟有关。

最坏的情况,是他串通了上古邪祟,助它解开封印,最终引发灭世之灾。

……不对。

玄牝之门关得好好的,邪祟哪能现世,被百里泓看见?

施黛揉一揉发胀的脑袋,猜不透。

“今夜想不出缘由,不妨待几日后,等施伯父亲口问询玄同散人。”

江白砚见她蹙眉,抚上施黛眉心:“玄牝之门尚且完好,应无大碍。”

他们证据不够,思量再多,也是胡乱猜测。

施黛乖乖点头。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江白砚忽道:“血蛊——”

他还记着这件事?

施黛下意识问:“怎么了?”

相处这么久,她已渐渐摸透江白砚的心思,当即思绪一转:“你不会……不想解蛊吧?”

江白砚双眼如同沉凝的黑曜石。

他站在桌边,施黛觉得疲累,趁他拿香囊时坐于木椅上。

与不久前截然相反的姿势,少年人的身体罩下漆黑影子,禁锢一般。

半晌,俯身将她轻拥入怀,江白砚闷声:“嗯。”

他知道这个想法极为卑劣,但平心而论,江白砚不厌恶血蛊。

相反,他心甘情愿被缚囿于其中——

血蛊把他与施黛相连,囚笼也好枷锁也罢,江白砚不介意将生死交予她手,与她死死捆在一处。

执念深入骨髓,成了滋味莫名的甜头。

那是亲密无间的共生。

解开血蛊,反而让他不安。

没有这层联系,待施黛厌倦他,江白砚连留下的理由都不剩。

她素来无拘无束,像翱翔天际的鸟,仅是短暂停在他梢头。

一不留神,便飞走了。

施黛回抱住他:“为什么不想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