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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249)

“凌霄君……”

红裙阵师敛眉:“此人不简单。”

几人交谈间,金影渐近。

传闻凌霄君不露长相,因而这道人影十分朦胧,像团聚拢的雾。

没谁敢小瞧他。

当他行近,强烈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即便是沈流霜,也不由面色发白。

“心魔本体。”

施黛问:“是他?”

“单打独斗,我们赢不了他。”

红裙阵师勉强挤出一个笑:“一起上?打垮他,心魔就解了。”

她没指望和这位“凌霄君”友好沟通。

心魔境里的邪祟个个难缠,不具备理智,只剩杀戮的冲动。

凌霄君作为心魔的本源,只怕疯得更凶。

通体金光的仙君踏入凡尘,轻裘缓带,衣袂翻飞。

凌霄君手中长枪一振。

江白砚:“我去探。”

他没给对方反应的时机,剑尖疾掠,直取凌霄君咽喉要害。

剑气如虹,快若闪电。弹指间,断水已至凌霄君眼前。

下一刻,长枪横扫,借力上挑,枪剑相交,发出金石撞击的脆响。

沈流霜下扣傩面,挥刀疾行。

施黛以符为阵,金光乍现。

她清楚江白砚和沈流霜的实力,因此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心魔很强。

加上阵师,他们四人都用了十成气力,凌霄君身法如鬼魅,出枪诡谲莫测,竟将攻势逐一化解。

符师不擅长近身战斗,她立在旁侧运符辅助,在凌霄君腾挪闪躲的间隙,瞥见江白砚的神情。

施黛一顿。

不是错觉。

稍纵即逝的瞬息,江白砚目色骤冷,抬眸看向凌霄君模糊的脸。

江白砚发现了什么?

施黛来不及多想,猝不及防,察觉另一股更为强势的气息——

如罡风卷地,万物服折,一刀横扫而至,直抵凌霄君枪尖!

来人一身青衫,风姿澹澹,生了张满含书卷气的文人面,挥刀乍起,却似苍鹰扑击,势不可当。

刀枪相接,他面色未改,青光上撩,划开一泓明弧。

几息间已有数招攻下,速度之快,无法用视线捕捉。凌霄君身形不稳,很快落了下风。

话本主角级别的出场方式。

阎清欢一点点睁圆眼珠。

施黛一惊:“爹?”

刀枪缭乱,光影如织。

施敬承居然分神侧了下脑袋,在满目肃杀里,朝她颔首一笑。

“黛黛,流霜,白砚!”

孟轲的声音接而响起:“怎么伤成这样?”

施黛扭头,看见她娘。

孟轲身着简易常服,长发随意挽起,垂头见着满地污血,倒吸口气。

施黛主动小跑上前:“您和爹爹怎么来了?”

“我们不是在查江南神棍的事吗?”

孟轲努努下巴,示意与施敬承交手的凌霄君:“查着查着,觉得他和百里氏有关系,便来拜访了。”

没成想刚入百里府,就听闻这地方发生了大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巧不成书。”

孟轲笑笑,把几个孩子上上下下端量一遭:“没出事就好。”

她说着掀起眼皮,望向交手的两道身影,有些纳闷:“怎么了?和他打这么久。”

学过点儿武,孟轲看得出来,施敬承没用全力。

要破心魔,击散凌霄君是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施敬承却有意放缓动作,似乎并不急着将其斩杀。

她心下不解,定神再看,忽地屏息。

孟轲没再说话,敛笑沉下脸,看向江白砚。

后者半垂着眼,辨不出喜怒。

施黛有点懵:“怎么了?”

先是江白砚,再是她爹娘。

他们在凌霄君身上,探出了什么猫腻?

再看沈流霜与红裙阵师,和施黛一样面带茫然。

恰在此刻,经过数轮交锋,施敬承的刀锋没入凌霄君心口。

心魔本体被破,白玉京八方剧颤。

玉树上的眼球渗出血泪,座座琼楼颓圮坍塌,露出墙中交叠的残肢与血骨。

脚下的触感渐渐绵软,施黛低头,见到满地鲜血。

宛如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水从地砖缝隙里汩汩溢出,泡有无数支离破碎的尸骨,腥气扑鼻。

凌霄君颓然瘫倒在地,并未如伪神那般化作血肉,而是溶解消散,成为无数飘飞的金色光点。

五色祥云散作血雨,落下第一滴时,施黛听见百里泓撕心裂肺的惨叫。

再睁眼,她回到漆黑的刀堂。

百里泓的哀嚎犹在耳边,透过破窗而入的月色,施黛看清蜷缩在角落的人。

与心魔境中的投影相差无几,百里泓形貌狼狈、状若癫狂,双手抱头蹲在阴影下,瑟瑟发抖。

其他人也从心魔境离开,一时间,屋里挤满近二十人。

短暂的沉默。

红裙阵师气势汹汹,灵线翻飞,逮着距离最近的聂斩就冲:“你们几个,别想跑!”

她身旁的高壮青年龇牙咧嘴:“老实点!”

也有人惊呼:“施敬承!是施大人!”

刀堂乱作一团,一道小小的、被剪成刀刃形状的皮影藏在暗处,蟒蛇一般,悄然前行。

它的目标,是百里泓的心脏。

皮影逶迤,即将触碰到百里泓脚边,冷不防地,被一只生有厚茧的大掌轻轻捏住。

操控皮影的秦酒酒愣了神。

男人直起身,青衫如竹,萧萧肃肃。

拇指轻叩皮影边缘,施敬承温声:“如今还不能杀他,我们有要事相问。”

他撩起眼,视线穿过人群,望向藏匿身形的秦酒酒,轻缓笑道:

“以镇厄司的大名做担保,百里泓死罪难逃。这一点,你们不必忧心。”

被轻飘飘看上这么一回,似有刀锋抵上脊骨,定神望去,对方却又笑得温和,如沐春风。

秦酒酒指尖一抖,差点没握紧剪刀。

仇人就在眼前,聂斩刚想趁乱突袭,一个“刀”字尚未出口,被红裙阵师捂嘴噤声。

儒生以言灵作为进攻手段,一旦说不了话,他满身绝技没了用武之地。

谢允之拔刀的右手,亦被莫含青按住。

“窗边那人,”莫含青低声,“是施敬承。”

大昭最强绝非浪得虚名,他们敌不过。

三个字如雷贯耳,谢允之愕然:“镇厄司指挥使?”

放眼大昭,无人不知这个名号。

百里氏在越州只手遮天,他们执意除掉百里泓,是因在豪族的压慑与贿赂下,官府必定竭力保他。

这么多年来,诸如此类的先例屡见不鲜。

但施敬承是朝廷的人,位高权重,素负盛名,破过不少冤案大案。

正如他所言,足以代表“镇厄司的大名”。

“百里泓。”

与窗边的青衣人对视,谢允之喉头微动,黑目沉沉:“死罪?”

“他的心魔境里,处处尸山血海。”

施敬承坦诚道:“说明死在他手上的人,很多。”

心魔是意识的投射,做不了假。

由尸骨堆砌的“白玉京”,是百里泓明晃晃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