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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196)

心底暗啧,沈流霜瞥一眼江白砚。

她如今对江白砚,是看哪儿都顺眼,看哪儿又都不顺眼。

觉得他剑意杀气太重,转念一想,这才是真正所向披靡的剑术。

觉得他长相太招蜂引蝶,可唯有这般,方与施黛相衬。

想揍他,又不得不帮他。

沈流霜闭了闭眼。

“你们两人一起,也行。”

沈流霜道:“我想同云声……”

实在编不出合适的理由,沈流霜略显艰涩:“探讨刀法。”

施云声:?

你在说什么?认真的?

“我昨日参透一套刀法,恰巧云声问起。”

沈流霜面不改色:“我和他谈论刀法,你们听着无趣。不如分两路吧。”

——黛黛,机会自己把握,姐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施云声:?

平心而论,和沈流霜交流切磋,他很感兴趣,不会拒绝。

可是……什么“昨日参透一套刀法”,他压根没听说过啊!

没料到沈流霜这样说,施黛愣了愣。

上元节过了大半,他们放完花灯,再没有重要活动。

剩下的,顶多是走走逛逛。

分开的话……也行?

沈流霜和施云声探讨刀法,她在一旁叽叽喳喳,反倒打搅他们。

施黛看向江白砚:“你可以吗?”

沈流霜暗自冷呵。

这臭小子求之不得。

江白砚:“嗯。”

于是一锤定音。

瑟瑟冷风里,沈流霜亲眼目送施黛和江白砚离开。

施云声表情复杂:“你参悟了什么刀法?”

他对这个很在意。

沈流霜:“刀法?谁上元节还说刀?人生在世,要懂享受。”

两眼猛地睁圆,施云声瞳孔颤颤,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骗、骗小孩?

“刀法明日教你,今晚剩下的时间,不提那个字。”

眼尾挑起一道纤长的弧,沈流霜懒洋洋扯了下嘴角:“上元节,带你去逛好吃的好玩的。”

她轻捏身前圆圆的虎头帽:“走不走?保准有趣。”

大人的心思好难猜。

肚子咕噜噜叫了叫,施云声终究没抵挡住诱惑,故作沉稳:“走。”

*

施黛自己也没搞懂,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怎么成了她和江白砚两个。

没记错的话,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逛街。

“刚刚在河边,”施黛笑了下,“你很想走?”

江白砚没否认:“嗯。”

他也笑笑:“多谢。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同他们说些话。”

“……是打算劝的。”

施黛诚实说:“但想了想,这不就像逼我去练剑一样么。”

她对练剑没兴趣没天赋,正如江白砚对社交兴致缺缺。如果谁死皮赖脸劝她学剑,施黛铁定心烦,把那人拉进黑名单。

更何况,性格是骨子里的习惯,哪会因为她三言两语改变。

顿了顿,施黛补充:“而且……你好像不大开心?”

江白砚喜怒不形于色,她只能从他时而晦暗的眼神里,窥见一分端倪。

身处凤凰河畔,他眸色黑沉,里面是施黛看不懂的情绪。

“怎会。”

江白砚喉音清润:“不习惯太多人罢了。”

这话三分是真,七分是假。

他的确厌烦喧嚣,今时今日在乎的,却并非这个。

——直至现今,江白砚仍清晰记得河边的景致。

施黛性情讨喜,人缘颇好,遇上谁,总能说上一两句话。

她与人交谈的神色悠然自若,颊边含笑,被灯火映出眼中的流光溢彩。

在画境中的滞涩感卷土重来,沉积在他心口上,如同一场暴雨将至,乌云覆了满天。

想让施黛那样看着他。

只看他,永远看他。

可她的笑意与善意给予了太多人,待他并无特殊。

有一瞬间,江白砚生出将她藏起来的念头,让那双眼里再容不下别的物事。

“吃过元宵,花灯也放完了。”

施黛兴致盎然:“去找点小吃吧?长安街头的美食特别多。”

江白砚:“你想吃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

施黛抬起下巴:“好吃的太多,挑不过来,讲究一个缘分——”

她想继续小嘴叭叭,一人从她和江白砚中间走过,让施黛的嗓音一时顿住。

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几乎全出了门,长安城再大,容纳这么多人,也稍显拥塞。

尤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人潮汹涌的西市。

“好多人。”

施黛抱紧怀里的小狐狸:“我们离开西市,去别处吧?”

这里熙熙攘攘,连说话都听不大清楚。

是不是应该靠得近点儿?她和江白砚隔着段距离,不时有人见缝插针凑过来,把两人分开,遮挡视线。

施黛需要时时紧盯着他,才不至于被人群冲散。

又是几个年轻人风风火火地走过,施黛刚要避让,忽觉身侧微风袭过。

是熟悉的冷香。

一角衣袖轻拂她掌心,紧接着,是冰凉的温度。

彼此错开更远之前,江白砚握住她的手。

准确来说,是指尖。

他只轻轻一拉,施黛便下意识靠拢,撞到江白砚肩头,又飞快移开。

心跳乱了一瞬。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温润有礼,听不出情绪:“这样不会被分开。”

江白砚问:“可以吗?”

施黛:“……”

施黛:“嗯。”

她一个字出口,尾音轻颤——

得到允许,江白砚指腹上移,顺着她的指尖游移。

最初是试探般的触摸,渐渐成了食髓知味的入侵,途经指骨,缓慢抚上她掌心。

绝非正常的牵手,甚至超越了暧昧的范畴。

难以形容这种感受,肌肤相贴,温度相融,仿佛一条攀沿而上的蛇,汲取她的温度。

偏生江白砚的动作极其生涩,每一寸的前进都小心翼翼,像懵懂纯稚的小孩。

他很轻地问:“施小姐,是这样?”

心绪迷乱,竟叫了以往惯用的称呼。

施黛心里亦是乱糟糟,想起画境里的那个拥抱。

江白砚不懂如何牵手,也不明白两手交握的触感,所以才毫无章法地四处搌转吗?

眉眼低垂,江白砚呼吸微乱。

西市嘈杂不堪,他却听见自己心跳的声响,鼓点般密密麻麻砸落。

像抚摸一块绵软的温玉,他贪婪地收紧,身体本是冰冷,逐渐染上施黛的热。

两人相贴的地方,处处漫开抑制不住的颤意,令他心尖发烫。

这让江白砚想起第一次杀死仇人的情形。

他费去不少功夫找到一名黑衣杀手,当剑锋刺入那人胸膛,江白砚脊骨战栗、心跳加速。

嗅到浓郁血腥气,无法言喻的欢愉将他裹挟,在之后,他心觉百无聊赖,将对方剥皮拆骨。

今时今日的感受,与那日如出一辙。

甚至于,心脏跳动的频率更快更凶。

不同的是,当天江白砚肆无忌惮,碾碎了那人的每一根骨头,因他的惨叫低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