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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181)

奇妙又熨帖,仿佛身后生出一棵枝芽参天的树,冷时为她遮风挡雨,热时投下凉爽阴翳,偶尔觉得累了,还能靠在树干上休息一遭。

起初被他们团团围住、嘘寒问暖时,体验太陌生,施黛甚至觉得手足无措。

更多的,是懵懂的欢喜。

沈流霜为了哄她开心,坐在床边的木椅上,绘声绘色,讲述镇厄司除妖的经历给弟弟妹妹听:

“这事儿发生在两年前。我们奉命调查一座村庄,村里遍地坟茔,随处可听幽幽鬼哭,哀怨非常。你们猜猜,是何原因?”

施云声小脸紧绷:“厉鬼索命。”

施黛把自己裹进被褥里:“邪祟吃人?”

“错。”

沈流霜神秘兮兮,压低嗓音:“我们接连探查几个时辰,总算找到原因。原来是……”

沈流霜:“村子附近的河里全是娃娃鱼,娃娃鱼一叫,声音被风吹来,跟婴儿在哭似的。”

施云声:……

失策,被坏心眼的大人吊胃口了。

施黛:……

文案诈骗,这是活脱脱的文案诈骗!放在她曾经看小说的某江文学城里,要被读者挂出来的!

顶多勉强上个《走近科学》。

沈流霜轻轻笑:“真人真事。我们当初也是你们这副表情。”

镇厄司每年经手无数个案子,不一定每桩案情都有妖魔作祟,由此一来,闹出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

沈流霜没打算吓唬病中的施黛,干脆把这些事儿拉来说一说,逗得她眉开眼笑。

讲了约莫半个时辰,见施黛面有倦色,沈流霜摸摸她额头:“热病差不多退了。睡上一觉,明日应该能康复。早点歇息吧。”

“放心。”

施黛扬起下巴,信誓旦旦:“明天再见,我保准生龙活虎的。”

施云声觑向她苍白至极的脸颊:“手和脚,要放进被子里。”

他和沈流霜进屋时,施黛睡梦中觉得太热,左臂大咧咧探在被褥之外。

娘亲说过,这样会着凉。

第一次被小孩教训不能踢被子,施黛忍住笑意,乖乖点头:“好好好,我一定记着。”

沈流霜为她掖好被角。

两人离开前吹灭了蜡烛,火星一晃,房中重归昏暗。

木门被掩上,耳边声息俱寂,施黛仰面躺在床上,愣愣发呆。

摸江白砚的尾巴,不是梦。

他们还交换了小字。

回想起来,无论观看鲛尾还是触碰鳞片,居然全是由江白砚主动提出的——

理由是降温。

身子蜷了蜷,施黛把自己缩成一团。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降温方式吧?

而且似乎没什么作用。

独自待在被窝里,仅仅想起指尖残留的柔软触感,她就不可遏制地浑身发烫。

好热。

后知后觉有点害羞,施黛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施黛干脆滚来滚去。

听见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阿狸从小窝探头:“你这是?”

施黛胡言乱语:“滚筒洗衣机。”

阿狸:……

“江白砚送你琥珀,”它试探问,“你很开心?”

施黛不假思索:“当然啊。”

她露出半个脑袋,借着月光,两眼璨然生辉:“阿狸,他真的很好。”

白狐狸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话却卡在喉咙里头。

到底要不要告诉施黛,江白砚趁她入睡,摸过她的手?

那块琥珀里,还藏有江白砚的鲛人鳞片——这和剥下血肉有什么区别?此时此刻,施黛正把琥珀握在手心。

以上是它亲眼所见的事实,说出来不算泄露天机。

一旦施黛知道,或许能猜出江白砚的病态心思。

但是吧……

施黛入睡后,江白砚表现出的痴意再明显不过,握住她手腕的动作似抚弄,也似桎梏。

倘若某天施黛对他心生戒备、有意疏远——

悚然一惊,小白狐狸打了个哆嗦。

到那时,江白砚恐怕得真疯。

最令人摧心剖肝的,绝非自始至终一无所有,而是先得到满足,再被毫不犹豫一举抛弃。

……算了。

让施黛好好守在江白砚身边,既能保障她的性命安全,又可以时刻监察江白砚的一举一动。

阿狸默默退回小窝。

江白砚现在的精神状态勉强正常,至少从没伤害过施黛。听施黛的描述,办案过程中,她还被江白砚救过几回。

天平倾斜的方向,是朝着她这一边。

想到这里,阿狸神色复杂。

江白砚胆子再大,说到底,只敢摸一摸手罢了。

换成别的穷凶极恶之辈,早就上演完一圈强取豪夺她逃他追插翅难飞,保不准还有威胁囚禁的戏码,狗血淋头。

江白砚……他连趁机亲吻都不懂。

世事不易,狐狸叹气。

原本只想在灭世魔头手下苟个命救个世,局面怎么莫名其妙成这样了?

它想不通。

抬头望去,施黛迎着月亮,犹在打量手中的圆润琥珀。

颇为欢喜似的,她弯起眼,瞳仁泛出澄亮亮的碧色。

这样也不错。

无可奈何闭了闭眼,白狐狸轻摇尾巴:“你开心就好。”

*

施黛如约履行承诺,第二天早早醒来,抱着阿狸生龙活虎到了膳厅。

孟轲一眼瞧见她,停下往食盒里装盛糕点的动作,喜笑颜开:“嗳呀,我刚要给你送吃的去呢。”

施敬承正往夫人嘴里塞虾饺,偏头过来:“黛黛好些了?”

“好多了。”

施黛神清气爽:“能吃六个大包子。”

“今日吃咸口,虾饺和凤爪。”

沈流霜抚上她额头,确认不再发烫,松了口气。

两人交换一道视线,异口同声。

沈流霜扬唇:“恭喜,不用喝药了。”

施黛喜上眉梢:“是吧?不用喝药了!”

中药乃大敌。

施黛病怏怏躺了一天,今早对任何吃食都格外感兴趣,如往常一样,依次朝在座众人打招呼。

目光扫过江白砚,她声音顿了顿。

江白砚喜穿白,身上是件宽袖云纹长袍,一丝不苟地正襟危坐,不笑时,带有剑客独有的凌厉感。

完蛋。

她现在一见到江白砚,就想起昨天晚上的尾巴。

挥之不去,像爪子在心里挠。

看出她的停顿,反倒是江白砚先开了口,很轻地笑笑:“施黛。”

施黛迅速回神:“早。”

“来来来,尝尝这个。”

孟轲夹来一筷子虾饺:“清淡口味,正适合患病初愈。”

施黛道了声谢,垂下脑袋。

虾饺晶莹剔透,外皮白中透粉,圆溜溜一团,很是可爱。

她夹起放入口中,只一咬,软糯轻薄的白皮破开,露出内里热腾腾的馅料,既有虾的鲜美,又带香菇和脆笋的清香。

施黛两眼晶亮:“好吃。”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孟轲笑眯眯:“百媚千饺,必然是味道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