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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158)

夏天摸一摸,肯定很舒服。

“断水和江公子也很像。”

她的指尖左右晃了晃:“嗯……都是好看又厉害。”

眼睫轻轻一颤,江白砚应她:“施小姐谬赞。”

“如果剑像主人,”施黛随口问,“你喜欢晒太阳吗?”

印象里,江白砚很少出门遛达。

她和沈流霜施云声堆雪人时,江白砚往往待在小院里,看书或练剑。

果不其然,他淡声答:“不喜欢。太热。”

施黛轻笑出声:“你怕热?”

江白砚:“怕。”

这当然是违心的谎言,其中真正缘由,他不可能说给施黛听。

比起日光下,江白砚更享受,也更习惯黑暗。

在夜里杀人,除妖,用短匕一遍遍刺进血肉,肆无忌惮释放心中恶念,感受深入骨髓的刺痛。

与之相比,太阳灼目滚烫,太过耀眼,置身其下,污秽无处可藏。

他骨子里藏了太多腌臜污浊的东西,见不得光。

在当下,江白砚目色温静,长睫笼起的阴影里,是不为人知的晦暗之意。

断水品尝过无数滚烫鲜血,被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靠近,都会淌露杀意。

剑气凌空伤人,仅在弹指之间。

施黛抚过剑身时,他需百般克制,压抑灵气,让断水尽可能乖些,不要露出锋利的爪牙,不要伤到她。

日日饮血的剑,怎会习惯轻柔的触碰。

唯独现在,断水乖驯伏于施黛掌中,好似一条心甘情愿被驯服的银白色游鱼。

江白砚眸光清浅,落在她指尖,又无声挪开。

断水也喜欢被她抚摸吗?

像他一样。

他知晓自己不正常,否则不会在此刻,见施黛抚摸剑身,脊骨漫开过电般的麻。

连真切的触碰都没得到,他已心生眷恋。

右掌轻拢,有单薄柔软的物事自袖间坠下,落入他手中。

江白砚默不作声,将它攥紧。

是那块施黛为他擦血的方帕,两侧交叠,中央略微鼓起,藏匿着什么东西。

江白砚拇指蹭过那处,小巧浑圆,俨然是一颗小珠。

他的眼泪。

鲛人泪价值千金,江白砚对此并不在意。之所以捡起其中一颗,全因困惑不解。

他为何要因施黛的抚摸落下泪水?

上一次落泪,还是几年前被邪修接连折磨数日的时候。

属于他的泪珠被施黛的方帕包裹,随他蹭弄的动作,与柔软布料缠络绞合,气息相融。

回想被她拥抱时幽缠的触感,江白砚吐息微乱,耳尖隐现薄红。

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施黛手中的断水剑溢开薄光,发出清越嗡鸣。

施黛动作停顿。

她觉得有趣,笑盈盈仰起头来:“这是什么意思?”

“大抵因为。”

不动声色平复心绪,江白砚学她的动作,单手撑起下颌:“断水喜欢被你触碰?”

意料之中地,施黛露出更为欢喜的神情。

她以往见到断水,这把剑向来杀气腾腾,让人不敢接近。

今天才知道,原来它不喜欢晒太阳,还会发出嗡嗡低鸣,连带剑身轻轻颤。

很可爱。

撑着一边脸颊,另一只手戳弄流玉般的剑身,施黛心情上佳,尾音轻快如铃:

“断水断水,喜欢这样吗?”

带着笑的轻语,像在温声哄。

指腹摩挲方帕,江白砚合拢掌心。

他没出声,嘴角微扬,不知是在笑断水,还是笑自己。

*

最后的邪潮过去,画境即将溃散,任务顺利完成。

在二楼把所有人的客房检查一通,柳如棠兴冲冲伸个懒腰:“结束了!”

沈流霜斜倚墙壁,翻看一本泛黄小册。

他们将韩纵的卧房从里到外翻了个遍,发现这人只有一个包袱。

包袱里,是满满当当的剑谱和银票,外加夹层里藏着的这本小册。

看样子,是韩纵的日记。

目光逡巡一圈,沈流霜欲言又止。

【九月初一

新开这本手记,是受师父教诲,莫要整日练剑,应多享乐休憩,多与旁人说话。

对师父的教导牢记于心,一定做到。】

【九月初二

练剑。】

【九月初三

练剑。】

【九月初四】

【韩纵,你怎可勤奋至此?难道忘了师父的劝诫?

不要太刻苦,不要太用功,去吃喝玩乐,去放浪形骸,牢记!】

【九月初七】

【练了整整三日的剑,忘记时间。】

“这是一种很新派的表达。”

柳如棠蹙眉沉思:“你们怎么看?”

沈流霜:……

沈流霜:“过于离谱,反而不像是假的。”

阎清欢觉得长安实在人才辈出:“市井奇人。”

他们在二楼没发现额外的疑点,眼见画境到了尽头,决定去大堂看看情况。

阎清欢的身份是卫霄,不便在虞知画身前露面,只得站在楼梯拐角往下探。

柳如棠走在前头,垂头俯瞰,不经意瞥见一道灼眼白光。

举目望去,施黛与江白砚坐在东北角,桌上横陈一把莹白长剑。

从她的角度,恰好瞧见施黛说了什么,江白砚笑意疏懒,眉眼稍弯。

般配。

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柳如棠拿出刚入画境时得到的台词小纸条。

目光所及,正是那句经典语录:

少爷,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柳如棠由衷感慨:“人,果然要多笑笑。”

沈流霜跟在她身后,条件反射接台词,觑见那抹白影,警觉眯眼:“说得对——”

好招摇。

哪里来的孔雀在开屏?

哦,看岔了,是江白砚的断水剑。

等等。

说话声戛然而止,沈流霜噔噔上前几步,看清大堂景象。

沈流霜:?

沈流霜:???

第63章

断水剑清光如月, 照出一派澄明。

廊下的阴影里,沈流霜目色沉沉,柳如棠单手掩唇。

阎清欢从拐角探出半个脑袋, 看清大堂里的情形, 两眼骨碌碌一转。

被缭乱的剑气所吸引, 阎清欢盯了好一阵, 才松鼠般缩回身子。

江白砚坐在正对楼梯的位置, 抬眼之际, 瞥见廊道中的人影。

依然是单手支颐的动作, 他怡然自若, 无声笑笑。

一副心安理得的坦率姿态,叫人挑不出毛病。

“唉呀黛黛和江公子在邪潮里折腾这么久, 肯定累了,是该坐下来休息会儿。”

柳如棠说话像倒豆,语速飞快:“那是断水吧?不错,很有活力。”

沈流霜缓缓转头看她。

她怎么觉得,队友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拐角后的阎清欢探一探头,满目憧憬:“断水也可以这么乖吗?他们在鉴剑?”

印象里,这把剑削铁如泥,总是沾满血的。

在江南遇到过多不胜数的名剑, 见此情形, 阎清欢仍想去摸一摸。

断水太强, 也太漂亮了。

沈流霜:……

原来叛徒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