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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113)

江白砚看出她握剑时的那一颤,绝对绝对在笑话她。

施黛瞥他一眼,按照江白砚所说的法子,把剑柄牢牢锢在掌中。

“施小姐。”

他来前从练武场拿了把平平无奇的铁剑,手指收拢:“想学什么?”

施黛虚心求教:“我能学什么?”

她的本职是符师,之所以想握剑,只为过把瘾。

太繁复的剑法,施黛连边也沾不上,顶多学一学入门级别的招式。

她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将这把重量不轻的剑舞起来。

施黛对剑法纯属一时兴起,江白砚怎会不知。

静思须臾,少年手腕轻旋:“这个?”

寒芒一闪,剑锋骤起。

江白砚站在竹林阴影下,光线不刺眼,恰好让施黛看清动作。

明镜般的剑光流泻而上,如蝶掠花枝,轻飏旋转。

紧随其后——

施黛就看不懂了。

等等。

为什么剑身在江白砚手中荡来荡去、肆意穿行,快得像阵风,却没伤到他自己一分一毫?

她她她都见剑锋险险擦过江白砚耳朵了!

这个动作开始和结束都很快,当江白砚收剑,施黛顿在原地没动。

第一反应,好灵动好漂亮,哪怕是把普普通通的铁剑,被他这样一旋,也像穿花蝴蝶似的,叫人挪不开眼。

第二反应,江白砚干了什么?

无论剑还是他,施黛都没看清,只记得白莹莹一片流光。

最后的综上所述。

这是她能学的吗?

江白砚压下唇边一道弧:“施小姐。”

施黛宕机的大脑重新启动:

“这是,剑花?”

挽剑花,剑客的入门动作。

通常是手腕用力,作为轴心,让剑身凌空划开大小不一的弧形。

当一个接一个的剑弧连贯划出,光影层叠变幻,很能夺人眼球。

简单来说,好用好看。

施黛眼中漫出纯粹的翘望和崇拜。

被她这样盯着,江白砚暗觉好笑:“想学?”

施黛没一丁点儿犹豫:“想!”

说完有些忐忑:“会不会太难了?江公子,你别高估我。”

“不难,手腕灵活便可。”

江白砚侧目看她,腕骨一振:“看好。”

这次他动作很慢,足以让施黛看清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动作。

如此示范下来,施黛才发觉,原来挽剑花真的不难。

长剑在身侧穿行,不需太多技巧,只要熟练掌握旋转的弧度,就能划出道道残影。

应该是这样。

施黛握着江白砚的剑,模仿他的姿势。

旋即发现,看起来容易,实际压根不轻松。

挽剑花讲求灵巧熟练,她连剑都没怎么接触过,哪怕是最基础的旋剑,也做得极为生涩。

而且剑花擦身而过,一个不小心,还会割伤自己。

江白砚是怎么做到毫无停顿的?

“施小姐。”

江白砚淡声:“把剑想象成掌心延展的一线。”

施黛正色点头。

她悟性很好,学得专注,断水剑被扬起再落下,速度渐快,从起初的多有停顿,到可以圆满画出几个顺畅的弧。

江白砚没再多言,无声抬眸。

时而看她的剑,时而看她。

施黛很少掩藏情绪,喜怒哀乐全盛在眼里。

笑起来时眼瞳盈盈,被灿烂日色蒙上薄纱,睫毛扑簌簌一颤,碎光像水又像流金,一股脑落在她眸底。

连她身旁的空气都随之活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要成功了。

心底的小鹿旋转跳跃,施黛倍感雀跃,决定加大难度。

方才她看江白砚示范,剑花可以贴着自己的肩膀、甚至是耳朵过去。

施黛惜命,刻意放慢速度,扬手抬剑。

剑锋停留在半空。

按这个角度……大概会割掉她半个肩头。

“江公子。”

又尝试几次,始终把握不住角度,施黛忍不住问:“挽剑花要快,但太快了,怎样才能不伤到自己?”

好难。

江白砚:“习惯就好。”

想想又不对。

施黛学剑全凭一时的兴趣,大抵过些时日便会弃置。

挽剑花需要一定的剑术基础,她并非剑客,仅靠自己练习摸索,很难掌握其中诀窍。

果不其然,听闻此言,她露出思忖之色。

施黛确实没有长久练剑的想法,只想学些通俗易懂的防身术,毕竟符箓总有用完的时候,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她脾气里有股劲,很倔。

想要的,会竭尽所能去得到,想学的挽剑花,也必须练到熟稔。

否则半会不会,像一股气劲梗在心头,叫人难受。

今后抽空多练练吧?这个动作不难,经常练习的话,一定能找到手感。

沉思间,忽听江白砚道了声:“施小姐。”

施黛回神,见江白砚指向她手腕:“若不介意,我带你试试。”

什么?

施黛用了好几息,才明白他的意思——

可以手把手教她,让她熟悉挽剑花的手感。

半个月前,江白砚教她画符时,就是握住笔杆,为她疏通生涩的步骤。

施黛反问:“可以吗?”

印象里,江白砚不喜欢与人接触。

她话音未落,已感到靠近的微风。

江白砚迈步行至她身后,影子下罩的同时,右手虚虚贴近她手背。

沧浪亭内,沈流霜攥紧话本。

他想做什么?江白砚这混小子——

正欲起身,她目色渐凝,皱了下眉。

身为傩师,沈流霜身怀灵气,目力极佳。

从这个角度看去,刚好望见两人相触的右手。

没碰到。

江白砚用衣袖,隔开了双方的皮肤。

施黛也发现,江白砚把掌心藏在袖口后面。

这样一来,就算覆上她右手,两人也隔着层布料,没真正接触。

施黛想起,教她画符时,江白砚亦是仅仅握住上端的毛笔,没触碰她分毫。

果然是正人君子。

江白砚沉声:“这样,可有冒犯?”

施黛赶忙摇头。

于是江白砚的掌心拢上她手背。

隔着衣袖,他无法感知手心的触感,只知手里的物事比想象中更小。

隐约透出浅淡的温热。

江白砚神情未变,眸色微沉。

在他看来,常人皆如草芥,无论身形样貌,都难在心底留下痕迹。

此时此刻,施黛的气息却尤为清晰,悄无声息,攀附侵袭,缭绕他周身。

是雪梅香气。

与昨日他含在口中的花香相差无几,更清更淡。

他为何贪恋这股味道?

被他握住的右手柔软纤瘦,露出白瓷般的小臂,轻而易举便能激起杀意与破坏欲。

江白砚想起她初握断水剑时,险些没拿稳的错愕神色——

一个在锦绣堆里养出的大小姐。

他很轻地笑了笑。

“施小姐。”

江白砚道:“开始了。”

施黛紧绷身子:“嗯。”

施黛手里紧捏断水剑,再由江白砚握住她手背,气力不重,顺势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