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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242)

江玉珣心中那根弦瞬间崩到了最紧处。

……不就是一句哥哥吗?

应长川根本就比自己大,叫了也不吃亏。

理智告诉江玉珣,这样叫也没什么。

但他还是忍不住反复给自己做起了心理工作。

几息后,终于深吸一口气,无比忐忑道:“哥哥……”

江玉珣的声音正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甚至于还带着几分气声。

但却像远处雪山融水汇入溪流,轻撞向应长川的心脏,末了伴随着清风缓缓向东而去……

应长川的余光看到,镇北军现行军已在几里之外。

简单的两个字如小小的火星坠在了暮春的草场上。

只等清风荡过,便呈燎原之势。

此刻应长川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不该与江玉珣在此耽误时间。

方才就应将他带入帐内。

天子轻轻在江玉珣鬓边落下一吻,终于略显不舍地他放了下来。

-

丘奇王手下四大贵族率领全部归顺大周。

忙于军务的天子并未出席此项活动,而是由定北大将军代表大周接受投降。

正午时分,愈发炽烈的阳光照得溪水泛起了银光。

受降仪式还没有正式开始,此时正是一天内最热的时候,大周士兵皆换上了单衣。

但为了尽可能显得隆重一些,几名折柔贵族还是穿上了他们最华丽的裘袍。

不消片刻披散在背后的长发就已被汗水打湿。

尽管如此,他们仍未有半点怨言,反倒是恨不能表现得更加虔敬。

丘奇王辖领的数万人,皆分散居住于定乌穆高大草原的角角落落。

几日前的战况与现今的局势早已传到了每个人的耳边。

举办受降仪式的空地旁,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牧民。

此时,身为尚书令的江玉珣也在这里。

仪式开始前,见牧民们交头接耳,他不由好奇地压低了声音向坐在一旁的定北大将军问道:“将军大人可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定北大将军在周、柔边境生活了大半辈子,折柔的语言对他而言并不算难:“回江大人的话,牧民们在讨论往后他们到底能不能吃饱饭。”

……吃饱饭?

坐在席上的江玉珣不由一顿。

定北大将军停顿片刻,一句句仔细替他翻译了起来。

烈日之下,原属折柔的牧民一边向大周官员所在的高台张望,一边与身边人道:

“……周人虽然会打仗,但又不是神,今年我家死了一大批牛羊,也不知明年该怎么办?”

“哎,难说啊……牲畜就算没死也体弱多病,现在本是下崽的时候,可我家养的那些牛羊却没什么动静。”

“这两年怕是难挺过去……”

和大周不一样,本就以游牧为生的折柔人百年前才有了相对清晰的族群概念,并不再像过往一般如盘散沙般生活。

除了极个别的贵族以外,普通牧民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归属”于谁。

他们唯一关心的事情便是能不能吃饱饭。

甚至于就连那些“战士”也不是死心塌地为折柔王卖命的。

他们只是为了跟在其背后寻找生机。

围观众人翻来覆去也就这几句话,没过多久定北大将军便已翻译结束。

话音落下之后,他竟还抬手向江玉珣行了一礼。

大周注重礼仪,大臣之间拱手行礼并不罕见,但是原主的父亲与定北大将军乃同级官员。

他从前一直把江玉珣当做晚辈看待,还没有行过这样的大礼。

定北大将军这是怎么了?

……他的动作未免有些太过恭敬了吧。

江玉珣被对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向他回了一礼。

定北大将军不由一惊,他一边向后仰身,一边快速摆起了手来:“不敢当,不敢当!江大人千万不要同我如此客气——”

说话间,额头上还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紧张。

……这是什么情况?

江玉珣的心中突然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定北大将军该不会知道自己与应长川的关系了吧?

下一刻,江玉珣便不由自主地慌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连忙移开了视线。

今日泽方郡太守也在此处,未来一段时间这片土地将由他来管辖。

江玉珣转身朝他看去,并迅速切换话题道:“折柔降部的生计问题,不知大人打算如何解决?”

方才也在仔细听两人对话的太守立刻认真道:“今年必定是要从昭都调运粮草过来,缓解燃眉之急的。至于往后……实不相瞒,下官暂时还未定下,不知江大人有何建议?”

丘奇部归顺大周不久,此事事关重大一时半会的确难以定下。

泽方郡太守是个非常务实的人,他并没有卖关子或者糊弄江玉珣,而是非常坦诚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江玉珣轻轻点头,末了端起茶杯道:“丘奇部与泽方郡交界的地方,既可以放牧也能够种田。单纯放牧的确是靠天吃饭,谁也不能保证明年会不会发生像今年一样的事情,因此……依我所见,往后这里的百姓可以种养结合、农牧并行。”

江玉珣说的并非他自己的主观判断,而是未来历史的客观走向。

在原本的历史中,周、柔之战结束后部分折柔人西逃通过巧罗国迁至西域地区,并逐渐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另有一大部分折柔人与中原百姓加深交流,最终融入其中。

而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由“游牧”变成了“驻牧”。

生活因此而变得愈发稳定富足。

泽方郡太守不由一顿,连忙一边点头一边将江玉珣说的话记了下来。

-

江玉珣与周围官员闲谈了几句,受降仪式便正式开始了。

几名折柔贵族掏出长刀划破指尖,并就着烈酒将血吞入腹中,末了还有人上前舞蹈庆贺。

彩色的飘带在风中起舞。

手中的炬火点燃了草原上的空气。

他们口中念叨的并非折柔话,而是就连定北大将军也未听过的咒言。

这些仪式对江玉珣而言既神秘又陌生,前世在博物馆工作,且一直很喜欢不同文化的他忍不住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但无论是对江玉珣还是对大周其他官员而言,重头戏要在这之后才开始。

——为显诚意,四名折柔贵族命手下将一群人带到了江玉珣等人的眼前。

与周围压着他们的折柔战士不同,这几人均右衽束发,完全一副周人打扮。

还没等江玉珣看清他们的样子,几人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并哐哐哐地向着他磕起了头来。

一人双手合十,一边跪地求饶一边声泪俱下道:“饶命!江大人,各位大人饶命啊——”

“我们并非自愿,而是被那群自昭都来的巫觋迷惑了心神,都是他们让我们这样做的,请大人明鉴!”他旁边的人早已瘫坐在地,颤着声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自己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