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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温柔强大又短命的丈夫(6)

终于不用给这个烂人看大门了,家人们谁懂啊!

薛宁的想法,这名弟子也不太懂。

来之前她意气风发,来之后,除了身体的原因,她心理上也稍微有那么点发怯。

第一次见秦江月是隔得老远,话都没说上一句,来不及有什么特别情绪。

但这次不一样了。

薛宁抬手遮了遮后山的阳光,太刺眼了,好明媚,生机勃勃的,可这里住了一个人,他就快死了。

他的生命在衰竭。

薛宁是死过一次的人,虽然死得很快,但也经历过那个等死的时刻。

那确实不太好受。

……算了,还是想点开心的事,既然秦江月已经注定要离开,那她也只能让他走得开心舒适一点,把临终关怀做好。

如果证明剧情还是可以更改的,就能提前大结局,逃脱死结,幸福修界美男环绕了!

“宁仙子能不能快一点,就两级台阶而已,至于那么慢吗?”

守阵弟子实在受不了她的磨蹭,转头来不耐烦地催促。

薛宁提着裙摆上台阶,抬头认真说道:“我不得做点心里准备吗?”

那哪是两级台阶啊?

那是她人生的天梯啊!

她这两步路,看似跌跌撞撞,实则平步青云!

这小兄弟才是一点都不懂!

第4章 第四章

再长的路,终究还是有到头的时候。

越靠近秦江月的住所,周边就越是荒凉,原书里哪怕是要住在后山,府主给秦江月准备的也是风景很美的地方,即便他已无生还可能,也希望他每日看到的景色至少可以令心情舒适些。

只是秦江月被抬到后山后,看了一眼就拒绝了。

因为那地方实在位置太好,人来人往,不够僻静。

他自己选了最靠后的住所,那是外门最低级弟子住的地方,光线昏暗,潮湿阴冷,对于不到筑基,没有辟谷的弟子很不友好。

没人喜欢待在那里,但秦江月喜欢。

每次女主温颜看到他住在那个地方,就像看见腐朽衰败的枯木上长出了莹白的花朵。

脆弱得令人不敢触摸。

守阵弟子停下脚步,脊背挺直,面上一片悲戚。

薛宁看向他的脸时,发现他已经热泪盈眶。

“就到这里,我要去向府主禀报了。”

他像是不忍看秦江月的具体情况,匆匆转身跑了,那几步缩地成寸,应该是他这阵子用过最好的一次。

被这氛围感染,薛宁的心情也更沉重了一些。

她僵在外面,想起上次在道场前那匆匆一面,手揪着裙摆,不知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腹稿打得再清楚,真到了事儿上还是紧张。

要见到秦江月之前的心情,让她莫名想起了被教资支配的恐惧。

薛宁情不自禁地战栗了一下,突然听到一点动静。

她望向声音的方向,发现那来自一棵繁茂的大树之后。

树长得遮天蔽日,古怪藤蔓缠绕其上,延伸至薛宁脚下,看起来非常克苏鲁。

薛宁抬了抬脚,她站在这里时间也不算特别长,鞋面鞋底却已经沾满了水珠,可见有多潮湿。

好在她身上的东西都是宝物,哪怕外面沾湿,里面也是干爽的。

薛宁提起裙摆,一点点靠近那棵望不到顶端的大树,心里有个预感告诉她,她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那里。

事实也确实不出所料。

可真的看见秦江月坐在轮椅上,一身简质黑衣,安安静静在树后闭目养神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潮起潮落。

秦江月道号潮凝,与其说是他自己,倒不如说是描述别人见到他时的心情。

潮起潮落,潮涌潮凝。

发出声响的不是他,是轮椅旁的一条蛇。

蛇身漆黑粗壮,一双眼睛厉得仿佛能喷溅出毒液,正要狠狠咬上他垂下来的手。

那只手该怎么形容呢。

苍白,纤细,骨节分明。

青蓝色的脉络清晰起伏,哪怕主人已经行将就木,仿佛依然蕴藏着巨大力量。

叱咤风云的潮凝真君,如今是连一条毫无灵智的毒蛇都能欺辱了。

毒牙触碰到秦江月修长的手指之前,薛宁扑了过来。

如同为了保护学生扑向歹徒的尖刀时一样。

原身再怎么实力不济,到底是无争仙府大能的女儿,处置没有灵智的普通毒蛇还是没问题的。

黑蛇七寸被红光打伤,无力作恶,扭曲着身体消失在树丛之中。

这里潮湿得要命,除了毒蛇恐怕还有不少其他毒虫,薛宁不是穿书后第一次使用法力,但还是第一次用来伤敌,心跳得很重很快。

她看看手指,颇为劫后余生地甩了甩,平复一些后就按住了轮椅的扶手,想把它转个方向,将睡着的秦江月推到屋里去。

住所再简陋朴素,至少可以遮风挡雨避开毒虫。

这树荫密得艳阳光芒都变成了斑驳光影,一切沉寂得如同主人走向灭亡的生命。

一下子把人给整低落了。

正要行动,突然浑身一凛,好像被倾泻的月光席卷全身,寒得背后发颤。

薛宁一挪眼,对上秦江月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

那实在是一双安静且孤独的眼睛。

哪怕走到了绝路上,从神坛之上坠落而下,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颓废或自我厌弃。

有种无惧生死,堪破全局的从容和自信。

薛宁有点不敢看那双眼睛,对视的一刹那,好像全部的小心思都被他看穿了一样。

她匆忙地避开那双眼,发觉手已在他醒来的那一瞬本能地缩了回来。

手脚紧张地往后退了几步,这完全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原身疯狂地榨取着秦江月的一切,但生理上,她还是在惧怕他。

是弱者对于强者的惧怕。

可强者陨落了,已经连站起来躲开她避之不见都做不到。

他需要自己转动轮椅的扶手,一点点回到屋里去。

秦江月正在这么做。

轮椅之下路面不平,是巨树的枝干和周围的藤蔓,他转得实在艰难。

薛宁看着他的侧影,没看出什么狼狈之色,他眉宇平静俊美,黑色的广袖宽袍,同色的缎带勒紧了瘦而有力的腰身,倾泻过肩的墨发,因为用力而微微躬起的背和敞开的衣襟……薛宁飞快地一瞥,瞥见了横跨他大半个胸口的白色绸布。

那底下的伤口一定很恐怖。

“我来吧。”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招呼,干脆直接干活。

从前一个只能靠秦江月庇护生存的人,如今却能不顾他的意愿,操纵他的去留了。

秦江月手僵了一瞬,很快恢复从容。

简陋住所的木门越来越近,他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不必在此白费功夫。”

白费功夫指的自然是薛宁这一系列反常的友善举动。

通常这个时候,在所有人的印象当中,薛宁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要她帮忙?不如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