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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渊(90)

穆于自在地取了米,洗净放进锅里,准备做份一人食。

他这边没有要招待客人的意思,周颂臣瞧了眼已经进垃圾桶中的泡面,看向锅里正在熬的红烧肉糖色,再感受喉咙那股残余灼痛,一时无言。

食物的香气缓缓飘散,周颂臣始终不愿离开。

他不知穆于那小情人是否还候在外面,他前脚将人驱逐,后脚就被扫地出门,岂不丢人现眼。

穆于由着周颂臣在客厅停留,心中也是担心这人出去后同李蛰发生口角,横生枝节。

待小火慢炖一个钟的红烧肉上桌,穆于堂而皇之地将客人晾在一边,自己大快朵颐。

周颂臣病了许久,其实没有太多胃口,却觉得穆于这点小心思有趣,故意落座在穆于正对面,以谴责目光望他。

穆于撩起眼皮道:“他应该已经走了,你回去吧。”

这张嘴倒不如继续吃饭呢,张口就是他不爱听的,周颂臣托着下巴道:“我好歹是你的律师,还替你赶走醉酒闹事的男友,你就这么对我?”

“哪怕只是邻居,帮了这么多的忙,也该讨来一声好吧。”周颂臣边说,边瞧着穆于的进食动作变慢。

穆于放下筷子,端正姿态看向周颂臣:“你说得很对,真的非常感谢你。如果之后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帮忙,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用客气,尽管开口。”

他公事公办,将关系划分得清清楚楚。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廊下滴滴答答的水珠子,敲得人心烦。

夏季雨夜的潮风灌进屋子,将深绿的窗帘鼓得饱满。

餐桌正对窗户,水洗过的黑夜,银白圆月高悬,被框于窗户一角,乍眼望去像幅朦胧油画,可惜房中无人欣赏。

两人面对面静坐着,隔着一方餐桌,又似隔着万水千山。

漫长的对视如同一场兵不血刃的对峙。

或许是冰冷的,始终未干的湿衣浇透了周颂臣的气焰。亦或是穆于那纯粹的,再无爱意的双眼令他节节败退。

最终,周颂臣率先挪开视线。

穆于将最后一口饭吃下:“雨停了。”

这次他倒没有张口闭口让周颂臣离开,周颂臣却起了身:“的确,我该走了。”

楼层走道的感应灯年久失修,周颂臣拿出手机照明,刚下一个楼层,站在数层台阶上,就见角落猩红一点。

有人靠在那处抽烟,安静得像道鬼影。

周颂臣从不信这些,只觉得有人装神弄鬼,手机灯打过去,果然是人,还是早该走的人。

李蛰掸着烟灰,仰头:“邻居先生,我们谈谈?”

周颂臣手持长伞伫立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我不觉得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李蛰抽了口烟,抬手看着腕表:“也是……不过两小时而已。”

那是跟穆于手腕上一模一样的表,都是港城棋院的礼物。

但落进周颂臣眼中,却是情侣手表了。

他说的是周颂臣在穆于家待的时间。

周颂臣眉心抽动一瞬,而后露出冷淡笑意:“去哪谈?”

他主动提出换个地方,把人载离穆于所住的老式楼。

若不然等他们谈完,李蛰当着他面上去寻穆于再过一夜,他怕会无法自控,做出些更疯狂的事。

上了车,李蛰就开始按键发送消息。

车子逐渐行驶到了一条车流稀少的道路上,李蛰没有注意,他只专注地看着手机,好似等待着什么。

没多久他手机响了起来,等接起后,周颂臣就听到他喊了声哥哥。

周颂臣面不改色地踩了脚刹车,尖锐的轮胎摩擦声中,车子在雨后湿滑地面剧烈打滑,整个车厢极为不安地晃动着,李蛰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冲,连手机也没拿稳,甩了出去。

如果没系安全带,那李蛰此刻肯定已经撞上了挡风玻璃。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李蛰心脏跳得极快,又惊又怒,瞪着周颂臣:“你疯了吗?”

周颂臣扶着方向盘笑得和风细雨:“不好意思。”

歉是道了,但没有什么诚意。

李蛰青着脸,不敢弯腰摸手机,生怕周颂臣又来一脚刹车。

不多时周颂臣的手机响了,是穆于来电。

他戴上蓝牙耳机,在李蛰怨恨的目光中将电话接起:“怎么了,是我有什么东西忘你家了吗?”

那头静了会,穆于道:“你们没事吧,刚才是什么动静?”

周颂臣:“没事,你小师兄手机没拿稳,掉地上了。”

穆于松了口气:“你要把他载去哪?”

周颂臣:“现在才担心啊,晚了。”

他听不得穆于用着急的语气关心他人,说罢挂了电话,粗暴地扔掉蓝牙耳机:“不是说要谈吗,谈谈吧。”

周颂臣随意找了个地方靠边停下,下车后他习惯性地点了根烟,还未送到嘴边,身体就开始不受控地咳嗽。

他烦躁地用指腹将香烟掐灭,冷眼看向一同下了车的李蛰。

路灯暗黄黝黑,远处是北市江景,能见邮轮横渡,一片灯火繁华。

周颂臣将车子停靠在生态观景公园附近,雨天过后,人迹罕至,植株茂盛,雨后蝉鸣叫得惨烈。

周颂臣把玩着手里被掐灭的香烟:“像你这种货色,还是离穆于远点。”

再英俊的男人在这种环境中也带着几分邪性与阴森,李蛰本不打算过多刺激对方,但听到周颂臣的话语,火气又涌了上来:“我这种货色?”

周颂臣奚落道:“十五岁跟家里小保姆差点搞出私生子,你爸妈花了一百万才平了这事,十六岁跟男老师玩师生恋,事情败露老师引咎辞职,十七岁和同学母亲被人捉奸在床,导致你同学父母离婚,现在你十八了,换成对同门下手了是吗?”

说着周颂臣嗤了声:“还真是不挑啊,你是有多缺爱啊?这算是恋母还是恋父?”

李蛰过去的桩桩件件被人翻出,就像被扒了血肉,脸面都被人踩在脚底下。

他双拳紧握,用力地咔咔作响:“你调查我?”

周颂臣诧异挑眉,露出夸张讽笑:“还需要调查?这样的丑闻就是不查,也多的是人在传。”

李蛰没被愤怒冲昏头脑,过去的事情他没打算瞒,也瞒不住,整个社交圈传得风风火火。

要不然家里也不会在他十五岁的那一年,千里迢迢去北市给他找个师父,让他来日在北市发展。

说是他于围棋一路上天赋异禀值得培养,实际不过是将他放逐到横跨了整个华国的北市。

自那以后李蛰行事愈发荒唐,也不知究竟是报复父母,还是报复着稀巴烂一样的人生。

愤怒过后,李蛰很快就寻回了理智:“那你呢?你又是什么货色?”

周颂臣面容瞬间阴沉,李蛰阴阳怪气道:“我们好歹是同门,你又是什么门啊?对门吗?不过是个邻居而已……”

下一秒李蛰的领口被人用力抓住提起,他无所谓地说:“你敢动手就动啊,反正哥哥会为我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