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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渊(74)

“时间不早了,我朋友还在楼上等我。”穆于客气颔首,打算得体地结束这场对他来说猝不及防的会面。

“急什么?”周颂臣没什么情绪地问:“怕你的小情人等不及?”

穆于本打算平静地对待周颂臣,但眼前这人依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激起他的怒火:“这跟你有关系吗?”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却被周颂臣抓住了手腕:“去哪?”

攥住他手腕的力气很大,他甚至能听出周颂臣声音里的紧绷。

仿佛穆于的离开,对周颂臣来说是件很紧要的事。

这个念头刚闪过,穆于就自嘲地摇头,他挣了两下,没能挣开。

“不要拉拉扯扯。”穆于眸色冷淡:“两个男人纠缠不清,你不觉得难看?”

曾经深深刺穿穆于身体的利刃,如今能成为他轻易挥出的利器,哪怕他知道,周颂臣不会轻易被这种攻击而刺伤。

但是攥住他手腕的掌心却抖了抖,他侧过脸,看清周颂臣当下的神情。

映入眼帘的,是对方僵住的神色,不过数秒,周颂臣就恢复如初,带着无懈可击的镇定:“你还在气我当初说过的话?”

生气?

穆于颇觉好笑,只有在意才会有情绪,那些情绪早已时过境迁,他已经不在意了,自然不会生气。

“我们之间……”穆于顿了顿,有些困惑道:“当初不是已经在电话里讲清楚了吗?”

那通电话里谈的所有内容,仍清晰地刻在穆于脑子里,只可惜那会没有电话录音,没法当作“呈堂证供”,递给周颂臣这个法学生看。

不提电话还好,一提电话,周颂臣似想到不好回忆,面色难看:“你单方面挂了电话,讲清楚什么了?”

既然没有在一起过,那通电话也谈不上分手。

穆于本以为自己后续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周颂臣这样聪明,怎会不懂。

“微信拉黑,电话换号,学校休学,失踪了一整年,你知不知道阿姨甚至报了警?”周颂臣问。

穆于漠然得好似对方口中说的人不是自己:“我知道,警察联系过我。”

在他转院的第二日,在接到了警察的电话后,他联系了穆心兰。

他在电话里对穆心兰说,不要来找他,如果她过来,他还是会离开,而这一次,他会彻底消失。

或许是担心穆于的伤势,又或是被穆于前所未有的抵抗态度所震慑,穆于没在养伤的医院见到穆心兰。

住了几日后,他出院搬到了江莱家中。

之后要休学,他同样通知了穆心兰,如果穆心兰不同意,办不成休学,那就辍学。

如果她同意,休学一年后,他还是会回来将学业完成。

这称得上是威胁,穆心兰在电话那头崩溃了,他听到了母亲带着哭腔的怒骂,不等她发泄完情绪,穆于就已将那通电话挂断。

无论如何,他非走不可。

最后的结果是他成功休学,那之后他重新换了号码,再也没有联系过穆心兰。

穆于试图将手从周颂臣掌心里抽出,这一回禁锢他的力道松开了。

他后退了一步,拉开安全距离,对周颂臣说:“我希望像今天这样突然出现在我家附近的这种事,是最后一次。”

就像他说了多可笑的话,周颂臣反问:“你觉得我在跟踪你?”

穆于想也不想道:“难道不是?”

“不是。”周颂臣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问心无愧的态度,让穆于怀疑起自己是否自作多情。

或许周颂臣真是路过,这场相遇仅仅只是巧合。

不过无论是不是巧合,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周颂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穆于并不关心。

穆于随口答了句:“那就这样吧。”

他眉眼中的厌倦不加遮掩,转身的动作毫无留恋。

而这一回,周颂臣没有阻拦他。

穆于面容平静地爬着楼梯,老式建筑唯一的缺点便是没有电梯,这唯一的缺点对穆于来说反而是种优点。

他不需要再忍着恐惧,进到幽闭的铁皮盒子里。

上到六楼,屋子没有完全关上,半掩着留了条缝。

穆于推门而入,李蛰不在客厅,他扫了眼,才看见阳台门是开的。

听到穆于进屋的动静,李蛰回过身来:“你怎么才上来,我都等得无聊了。”

楼层不高,阳台能够清楚地看到楼下,穆于大概猜到李蛰在阳台究竟在看什么,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既然李蛰没有提起这个话头的意思,他又何必主动去问。

因为穆于一点都不想跟旁人解释他和周颂臣的关系,无论这个人是谁。

拿起茶几上的食材,穆于进厨房准备晚餐。

李蛰眼珠一转,再度走到了阳台,垂首往下看。

楼下那个英俊的男人还未离开,仰起头时,正好对上他探出来的脑袋。

他胳膊撑在栏杆上,散漫地冲楼下人招手,打了个招乎,心中嘲弄地想,这两人只是邻居?谁信啊!

即使看不清楼下人的神情,但李蛰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怒意。

男人没有走,转身弯腰从车子里取出一包香烟后,用力关上车门。

关门声动静很大,将周围的电动车都惊起一片警报鸣笛。

李蛰咋舌,连连摇头,果然人无完人,长成这幅模样,脾气可真差啊。

他看着男人点燃香烟,靠在车身上,沉默地候在楼下。

身后传来穆于的声音:“小师兄,帮我把土豆皮削一下。”

李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像一个胜利者般走了进去:“来了。”

吃过饭后,李蛰没有立即离开,他窝在穆于家舒服的沙发上,主动提出要和穆于下盘围棋。

穆于棋力与他相差有段距离,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将对弈时间拖得很长。

他知道穆于一旦沉浸在围棋里,就注意不到外面的世界。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等终于结束这盘棋后,穆于才回过神来,看向手表。

“都十点了。”李蛰说着,看向窗外:“外面下雨了。”

夏天梅雨季,不知何时落下的雨,淅淅沥沥地响着。

李蛰舒服地半躺在沙发上:“为了陪你下棋,我现在都不方便打车回去了,会淋到雨。”

“你知道我的,马上就要围棋比赛了,万一淋雨生病状态不好,导致比赛失败,那我就只能退役了。”李蛰故意把后果说得很严重,语气可怜兮兮的。

希望勾起穆于的同情心。

穆于歉然道:“可是我家没有多的床。”

李蛰支着下巴瞧穆于,提出解决方案:“那就一起睡啊,两个男人有什么?”

李蛰深谙谈判技巧,在自己的诉求上,提出让对方无法接受的条件,能够有效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果然穆于没再纠结是否要留他下来过夜,想也不想道:“你只能睡沙发。”

李蛰满意笑道:“成交。”

周颂臣站在雨中,沉默地看着六楼的那扇窗户,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