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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渊(2)

浅淡酒意混着耳旁的吐息,周颂臣的味道似铺天盖地的网,将穆于彻底拢住。

身体的温度逐渐升高,一旁的韩衍都能看见穆于靠近周颂臣那侧的耳朵,红得滴血。

那点血色甚至逐渐往下蔓延,脖子锁骨,都红了一片。

然而下一秒,周颂臣在穆于耳旁说的话,仿佛冰冷刺骨的水,浇灭了那点滚烫。

他对穆于说:“好了,现在你回去吧。”

韩衍有些同情地摇了摇头,他们刚才玩的真心话大冒险,周颂臣输了,需要在手机通讯录里挑一个人,不说缘由让对方过来,过来了再马上让他走。

周颂臣没有犹豫地拨通了穆于的电话,现在穆于来了。

韩衍看着穆于僵硬地直起腰,白皙的侧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唯一能透露思绪的双眼,还被镜框挡得彻底。

在韩衍看来,穆于生得普通,整日戴着眼镜,眉眼模糊,唇色浅淡。

跟周颂臣站在一起时,瞧着天差地别,实在不像朋友。

穆于低着头,没有质问,没有生气,看着好像也没难过,就这么安静离开了。

等人一走,酒局又热闹起来,不少人直呼周颂臣牛逼,毕竟桌上不止周颂臣一人抽到这个惩罚,但谁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没有解释,无须哄劝。

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刚才招呼穆于坐下的女生翻了个白眼,说别再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了。

韩衍问周颂臣:“不去送一送?”

“你那么想送,你去送吧。”周颂臣将脸靠在一旁女生肩膀上,像倦了般闭上眼。

在酒吧不过呆了一小会,再出来时,只觉得寒风凛冽。

这个点公交车已经没有了,穆于拿出手机打车,看到上面排了一百多位,没再选择继续等。

他走了很久,经过车水马龙的公路,路过无人长巷,天空从浓郁的紫,渐变成灰暗的蓝。

酒吧里关于周颂臣的一切,仍像电影一般幕幕回放。

轻微扭伤的脚疼痛愈发剧烈,可穆于没有理会它。

他在夜色中走了将近三小时,在快要抵达学校时,天却下起了雨。

穆于将卫衣的帽子拉上,等跑到寝室楼下,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寝室楼大门紧闭,距离开门还需要两个小时。

口袋里的手机早已没电了,但穆于知道,不会有人联系自己。周颂臣不会向他道歉,更懒得跟他解释什么。

穆于蹲在门边,仰头看着屋檐的雨滴,温度骤降,鼻息让眼镜生起了雾。

他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朦胧的视野中,依稀能看见飞蛾不停撞着路灯。

穆于笑了笑:“好蠢。”

那么多人飞蛾扑火,他作为周颂臣的竹马,近水楼台,却也没什么特别的,相反……比别的蛾子还要更蠢一点。

竟然会心存期待,觉得对方这么晚叫他出去,是因为想见他。

第2章

不知等了多久,好不容易熬到宿管阿姨起来开门,穆于回寝室匆匆换了件衣服,赶到食堂给室友带答应好的早餐。

李然为人脾气暴躁,如果穆于答应他的事没做到,那下次再拜托他什么事,对方就未必会同意了。

买好早餐,穆于抓紧时间补觉,没睡多久就被李然吵醒了。

“怎么给我买的包子,这都冷了!”李然大声道。

另一位室友陈炜南说:“小穆能给你带早餐就不错了,你还嫌东嫌西。”

穆于看着床帘,无声地叹了口气。

“抱歉,我下次注意。”

之前他一直都有帮他们带早饭,但自从上次问这两人要前几回的早餐钱后,宿舍气氛就变得有些怪。

当时李然面色难看地冲他喊:“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们故意占你便宜?”

陈炜南等李然骂得差不多时,才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穆于家里条件好,不可能跟我们计较这点钱。”

穆于试图解释:“没有,我……”

陈炜南问穆于:“你手上戴的表都得小一万吧?”

表是周颂臣随手送他的,穆于根本不知道价格。

最后钱没要回来,穆于反而被孤立了,李然和陈炜南开始抱团上下课,不再叫上他。

穆于不愿跟身边的人闹僵,也曾试图合群,后来发现,这真的很难。

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醒来穆于就发现自己状态不对,眼眶发热,耳膜轰鸣,他摸了摸脸,触手微烫。

但下午的课绝对不能错过,那是一节跨校选修公开课。

成大和西大都在一条学院路上,近年来学院路多家学校合作设立了跨校选修课,鼓励区内学生互相学习。

周颂臣就读于西大法学院,为了尽快修满学分报了跨校选修课。

穆于在得知此事后,虽然自己是成大文学系的,二人专业不同,学习内容不一致,仍是硬着头皮和周颂臣报名了同一门课。

对于穆于非要跟他一起上课这件事,周颂臣不是很乐意,他向来不喜欢穆于粘着他。

穆于只能跟周颂臣再三保证,自己会提前过去帮他把座位占好,课堂笔记一节不落。周颂臣这才松口,允了他的擅作主张。

后来这节选修课,成了他每周仅能够见到周颂臣的机会。

穆于深知周颂臣的脾性,这人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恶劣一面。

他们之间的关系,手握决定权的人,一直都是周颂臣。

而放不下的人,从来都是穆于。

虽然身体不适,但穆于还是提前抵达了课室,占好座位后,就趴在桌上休息。

来之前他刚吃过药,药物的作用让他困得要命。

想着就睡一会,哪知一睡不起,直至被下课的铃声吓醒,穆于才惊恐睁开眼,猛地坐起身。

而讲台上的教授已经在收拾教材,准备离开了。

他下意识扭头望向旁边提前占好的位置,周颂臣来了,在一旁低头看手机。

今天周颂臣穿得休闲,帽檐压得极低,仅仅只露出唇鼻。

听到穆于的动静,他偏过脸,目光自帽檐下递出,落在穆于睡出红印的脸上:“保证做好每堂课的笔记?”

穆于懊恼道:“我待会问别的同学要一份笔记。”

周颂臣收回目光:“不用。”

穆于耷拉着眉眼,解释道:“这次是意外,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吃了药所以睡着了。”

周颂臣将手机揣进口袋,总算正眼看向穆于:“不舒服?”

穆于点了点头,周颂臣抬手碰了下他的脸,指腹轻轻掠过,不像触碰,更似撩了把自己宠物的皮毛,透着股漫不经心。

“好烫。”他收回手。

穆于还沉浸在方才的短暂触碰中,周颂臣便俯身而来,在他耳边留下与上一句话毫无关系的五个字:“今晚来我家。”

等周颂臣离开后,穆于觉得自己更晕了,浑身的热度起码又升高了两度,他重新趴回课桌上,将脸埋进臂弯里。身体很难受,心却又开始蠢蠢欲动,抱以不切实际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