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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同桌(69)

作者:林七年 阅读记录

江序抓着裤腰抬起了头。

陆濯他爷爷?

感知到他的疑惑,陆濯低头叠着毛巾,解释道:“我爷爷也在这个医院,就在住院部三楼。”

“哦。”江序了然,然后立马催促道,“那你先别管我了,快去看你爷爷!我这儿啥事儿也没有!”

“没事。我已经去看过他了,老爷子刚起床,把你这儿弄完,我就去给他买早饭。”

陆濯看上去没有再替江序擦腹股沟的打算,只是把毛巾叠得方方正正的,搭在他的额头上,垂眸温声道:“待会儿自己一个人在病房待着的时候,记得老实点。”

他的语气里带着惯有的温柔纵容的语气,像是在耐心哄小孩儿一样。

江序一下又有点不自在起来了:“谁不老实了!你忙你的去吧,我都多大人了,还能把自己弄丢了不成!”

江序语气说得凶,面上却别扭得可爱得紧。

陆濯点头:“行,那你先输着液,我去看看我爷爷,有事就叫沈老。”

“去去去,你快去,一定记得当个孝顺的大好孙子!”江序催得忙不迭。

陆濯也就没再逗留。

他一出病房,护士就正好来给江序输上了液。

结果沈易似乎有事情要忙,手机铃声一个响起,他就接起电话,进了走廊,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只剩下江序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右手手背,插着针管,不能随便动弹,手机又放在沙发上的书包里,根本就没法够到。

窗外又天光乍亮,天空泛着灰白,除了偶尔几次扑棱过的麻雀,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乏味得紧。

他就只能百无聊赖地就那样躺着,一滴一滴地数着液体落下,心里翻江倒海地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脑子越乱,越乱脑子越想,想到最后已经烧成了一团浆糊。

等到护士小姐姐再次回来,惊呼了一声:“哎呀,你怎么输完了也不知道叫我一声!”

江序才猛然反应过来液体瓶子早就空了,针头附近已经开始回血。

护士小姐姐连忙替他拔下针头,用棉签紧紧按着:“你在想什么呢,想这么出神,还有陪你来的大人呢?”

“哦,他们有事暂时出去了一会儿,是我没注意。”江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疼,但怕护士小姐姐担心,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语速很快地问道,“那个,小姐姐,能麻烦问一下你三楼住的都是些什么病人吗?”

“三楼?肿瘤科啊。”

肿瘤科?

江序一怔。

护士小姐姐说:“怎么,你不知道?刚刚陪你来的那个小帅哥,他爷爷就在肿瘤科,他没给你说?”

“没有……但你们确定吗?!”

江序还是有些抱有侥幸。

护士小姐姐却很笃定:“当然确定,因为他几乎每天天不亮就来医院了,周末也经常来,人看上去还很年轻,长得还帅,对值班护士也很礼貌,每天还骑个摩托,所以我们对他都很有印象,他爷爷就住在肿瘤科没错。”

“那他爷爷……”

江序心里一紧,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护士小姐姐却知道他想问什么:“他爷爷之前是摔了一跤才送到我们医院来的,本来老年人摔跤就容易出问题,我们看老爷子身体状态又特别不好,就给他做了个全面检查,就查出了肺部有阴影,肿瘤物指标也超标,就留院观察了。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我们也要等病理结果出来才知道。”

也就是说还不一定是癌症。

江序紧着的心弦微松。

可是如果是前几天的话,那不就正好是开学考试陆濯消失的那两天吗。

所以当时陆濯来医院是为了忙这个?

但这么大的事情,陆濯为什么不和自己说?

不仅不说,每天还表现得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害得自己居然不懂事地拉着他一起去郊游,陆濯是个大傻子吗!

他也才十八岁,每天强撑着这些事情,难道就不累吗!

江序在那一瞬间心里突然就酸闷得厉害。

他既气陆濯不告诉自己,又心疼陆濯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一个人扛,于是连忙看向护士小姐姐,说道:“那个,姐姐,你能告诉我他爷爷是在哪个病房吗?哦,我俩是最好的朋友,但因为学习忙,还一直没去探望过呢,想回头去看看老爷子,顺便给他送点水果。”

江序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而且确实俩人关系一看就很亲密。

护士小姐姐也就点头道:“当然可以啊,就在312的6号床,不过你自己还生着病呢,没有大人带着,千万别乱跑,听见没?”

“嗯,听见了!”

江序立马应得老实又乖巧。

护士小姐姐没忍住,掐了一把他白白嫩嫩的脸:“哎哟,也太可爱了!”

然后才抱着护理工具,笑盈盈地离开了。

江序听到脚步声一走远,则立马“噌”的一下下了床,飞快地把桌上的各种水果零食往怀里一兜,就趿着个拖鞋,绕过沈易,吧嗒吧嗒地跑进了电梯。

他住在医院顶楼的VIP单人病房,本就人烟稀少。

但随着电梯的下行,涌进的人越来越多,他身子单薄,很快就被挤进了最里面的角落。

等到电梯门在三楼打开时,他费力挣扎了好久才从人群里挣扎了出来,然后不禁一愣。

他不是没来过医院。

但以前在北京和在国外的时候,大多都去的私立医院,就算是在南雾为数不多的几次公立医院的经历,也基本都是一到医院,就进了顶楼的单人病房。

所以他记忆里的医院大都是窗明几净,洁白无瑕的,最多就是消毒水的味道有些讨厌。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狭窄的走廊上堆满了因为没有床位而临时添加的病房,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和家属们,来来往往,拥挤不堪。

护士们着急地大喊着一个又一个名字,病人家属们或唉声叹气,或对着电话那头绝望大喊,或跪下来哭着喊着求着医生一定要帮帮他们。

医生们更是来去形色匆匆,忙得焦头烂额,还要一个一个去尽力安抚病人和家属。

而目之所及的病人也大多神形憔悴,双目空洞,仿佛已经麻木地失去了最后的求生的欲望。

江序抱着那堆水果挤过人群时,还听到一个年轻的妈妈正在向她的丈夫哭诉:“要不我们就不治了嘛,我医这个病把屋头(家里)钱花完了,娃儿以后啷个办(怎么办)嘛。”

而当他终于挤到312病房的门口的时候,则一眼看见了临窗的病床上的那个老人。

那是他见过的最干瘦的老头,身上和面颊上几乎已经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肉,皮肤耷在骨架上,枯槁衰弛,写满了生命从他身体内逐渐流逝的残忍痕迹。

但人却收拾得干净利落,面上也带着笑容,正若无其事地同旁人讲着话。

像是从来没有埋怨过命运的不公,也从来没有怨憎过生活的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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