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范湃刚刚被江序唬得一愣一愣的,一腔羞愤得失了智的热血刚从大脑退却,一时还没来得及接受上新的信息。
沈易就又耐心地散淡解释了一遍:“你之前和江序同学,还有和我打的赌,现在都输了,所以你打算怎么说?反正我可是记得,当时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是男人就别怂。”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从轻描淡写里带出些认真的计较。
但是哪有老师和学生打这种赌的!
而且难道还真的要他去履行赌约?!
范湃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可能,立马就出声反驳:“沈老!我……”
“难道你就这么输不起?”沈易却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只是登时冷了神色,“还是说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莽撞地没有想过最坏的后果,也傲慢地觉得自己没有输的可能,并且根本没有做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的准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确不算个男人。”
沈易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透出一种毫无情绪的冷漠和轻视,看向范湃的眼神,也并没有那种师长斥责晚辈时的严厉和怒其不争,而是像两个成年男性之间平等的对峙和挑衅。
但对于这个年纪血气方刚且傲慢自大的中二男生来说,却恰好受用。
范湃当即就被激得直接扔出一句:“谁说我不打算负责!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不就是念个检讨喊几声鸭吗,老子他妈的愿赌服输!”
“行,服输就好。”沈易点了头,“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正好你是体育委员,过来把身高体重表发下去,待会儿再带几个人去领今年的秋季校服,下周一开学仪式上大家好统一着装,一起等待你的精彩发言。顺便再统计一下这周末去参加秋游的人数。”
秋游?
江序听到关键字,抬起头。
一旁的林绻早就已经挂断了电话,一边藏着手机,一边给他解释道:“实外老传统了,每学期开学第一个周末会组织大家一起春游秋游,然后周一再正式举行开学仪式。差不多就是新学期前弄个团建,再让大家彻底收心的意思。”
“哦。”
江序点了点头,“那陆……”
“放心吧,陆濯不会去的,你要想去,赶紧填自己的名字就行!”
不等江序说完,范湃已经拿着登记表走了过来,没好气地扔出一句催促,整个人写满了恼羞成怒的烦躁和不耐。
江序一下就不乐意了:“陆濯都不在,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凭他从来都没去过,而且交不起秋游的这份钱!”范湃说着就把登记表拍到了江序的面前,一脸的厌恶和不屑,“你指望这种上学都全靠学校施舍的人,能交上这大几百块钱,跟我们一起去秋游?穷逼!”
范湃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江序正好掠过他的肩头,看到了出现在教室后门的陆濯。
那一瞬间,他可以确信,包括陆濯在内的所有人,一定都听到了范湃说的话。
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同一个瞬间,江序想都没想的就在沈易出声训斥的前一秒,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道:“谁说交不起了!陆濯可能自己挣钱了,我说他会去他就一定去!”
说完,江序就飞速地在秋游登记表上填上了他和陆濯的名字,再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手下败将,你可以走了。”
范湃一下又被激起了气:“江序!你……”
“范湃!你还能不能做事了!赶紧弄完,赶紧结束晚自习,让大家放学回家!”
但没等他喊完,沈易就又一声厉斥。
范湃只能“艹”了一声,然后一把抄起登记表就往下一组走去。和陆濯迎面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陆濯一眼,低声咬出一句:“他妈的算你这次走运。”
陆濯也没反驳:“嗯,这次确实算我走运。”
不然爷爷怎么能化险为夷,他又正好来得及赶回来听到江序的这么一番言语。
看来多摸摸天使的脑袋,确实会有好运。
想着,陆濯单手取下肩上的书包带子,坐回座位,对着旁边那颗恨不得直接埋进本子里的金棕色小脑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啊?”
江序抬头,“什么对不起。”
“答应了回来陪你考试的,没有做到。”
陆濯看着江序的眼睛,说得很认真。
导致江序一时有些不敢直视,仓促收回视线,一边飞快动笔,一边慌张答道:“没什么,你没回来就没回来,我又不介意,没有咩这两天,我过得不要太惬意。而且刚才我说那些话,主要就是为了伸张正义,气一气范湃,你不用太感动,我绝对没有任何其他的意……”
“那你为什么要画我的画像。”
“?”
不等江序说完,陆濯就打断了他的话。
江序顺着他的视线瞥眼一看,才发现自己今天画了一天的本子,竟然是在不知不觉中凭着自己的思绪画出了一张陆濯的完美侧脸。
完美到根本没有办法否认这是陆濯,并且旁边还写了无数个“陆濯坏东西”。
“……”
艹。
自己是疯了吗!
没事画什么陆濯!
一定是因为他对陆濯这个大骗子充满了怨念!
“那是因为对着你的脸骂你更解气!”江序嘴比碳还硬,硬完,就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塞进书包,转移话题,“而且都要放学了,你还回来干嘛,反正你也不差迟到这一晚!”
这句话里明显充斥着赌气埋怨的撒娇意思。
陆濯也就没有辩解,只是淡定道:“不回来的话,怎么能听到有人夸我是整个南雾最好的人。”
“……”
江序收拾书包的动作明显一顿,看上去像是正在给耳朵极速充血。
陆濯不忍心再逗,低头轻笑了一下,就恢复正经语气:“我这两天没回来,是因为爷爷突发了其他并发症,我必须守着,今天终于脱离危险,花哥也帮我找了个护工,我就先回来了。不然担心我不在,你被范湃欺负。”
“我才不会被他欺负呢。
江序不知道陆濯这三言两语概括的几天里,到底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担忧和艰难。
但陆濯不说,他也就不打算多问。
这是他能守护陆濯的自尊和倔强的方式。
反正陆濯能回来就好。
“可是……”
江序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陆濯微抬了下眉。
江序低着头,收着书包,说得不是很有底气:“可是我擅自帮你报名参加了秋游,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说到一半,像是觉得自己这样做确实很不成熟很不懂事,又连忙抬头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这周五还会去黑市画画,保证能和你一起挣够咱俩的秋游费!”
他很认真地看着陆濯,还带着一丝像做错事了的小孩子一样的紧张和忐忑。
像是俨然已经忘记了他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挣这笔钱,也忘记了他其实根本不用征询陆濯的意见,就是只是已经习惯性地把陆濯和他,一起划成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