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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组团攻略的灭世boss(199)

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草坪上,湖水就在他的右侧,一下一下地冲刷着他的身体。

他的手里还捏着那只被爆头的玩偶兔,湿漉漉的。

许文玲跪坐在他身边,脸色很是焦急:“小舟?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绿色的草坪上,满是不知名的白色的野花。赢舟茫然地坐起,摘下来,闻了一下。

香味很淡,又很熟悉。是太岁花。

“妈妈。”赢舟抬头,看向了许文玲。

赢舟的印象里,许文玲无疑是漂亮的,但同样苍老疲惫。她的皮肤是黄色的,脸上有晒出来的太阳斑;手臂上有很多消除不掉的疤瘌,有些是继父用热水泼的,还有烟头烫的。很少开心的笑,总是小心又胆怯。

像食肉社会里的兔子。

但在这里,妈妈看起来很年轻。仿佛回到了她最漂亮的二十岁。介乎于少女和成年人之间。那是她刚怀上赢舟的时候。

20岁,很多女孩可能还在读大学;但对于同村的女孩来说,许文玲已经是晚婚晚育。

许文玲流着泪,抱住了他:“你醒了就好。要感谢那个把你救上来的人,要不是他来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你来找妈妈了。”

她扭头,看向来时的路,有些意外:“咦,他人呢?”

“什么人?长什么样?”

许文玲的脸色茫然:“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没告诉我名字,也不会说话……我那时候还在灶房里煮饭,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然后拉着我就出来了。”

赢舟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座四面环水的小岛,水是浅蓝色的;岛上覆盖着草地,最中央,是植物粗壮的根茎。绿色,带着绒毛。

树的旁边有一座砖瓦房,两层,和赢舟记忆里的外公家一模一样。

再远一些,是一片耕好的农田,种着水稻和常见的蔬菜。

旁边还有一个小禽舍,养了鸡。

一只大公鸡和一只老母鸡悠闲地在水泥地上来回踱步,时不时低头,吃点草籽。

赢舟站了起来。

他的手腕上,还有细线勒出的血痕。甚至能通过伤口摸到依附在骨骼上的皮肉。

岛上没有花。但他躺着的地方,开出了大片白色的花。

赢舟回过神,问:“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许文玲摇了摇头:“不知道。之前妈妈一直在研究所,打针,吃药。很痛苦,但又不想死。”

她的孩子才十九岁。看起来成年了,但还是小孩呢,不能没有妈妈。

“然后,有一天醒来,我就到这座岛上了。岛上一个人都没有,一开始,妈妈很害怕。但在这里不会受伤,也不会饿。虽然生活会有些无聊,但好在有房子遮风挡雨,种种田养养鸡,慢慢也就习惯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天,小舟会找到我,然后你真的来了。”

她的声音藏着期待:“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赢舟的唇颤了颤,没有说话,眼眶泛起了红色。

许文玲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怔然道:“其实在研究所里,一直听赵博士跟我说什么,诡异复苏,进化,寄生,畸变,我也听不太懂;但多少知道一些……其实我是不是已经……”

她顿了顿,伸出手,擦掉赢舟眼角的泪,笑着说:“不说这些了,哭什么?小舟又长高了,好久没看到你了。再吃一次妈妈做的饭吧,我们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让赢舟的心情雀跃起来。从小到大,他住过很多个不同的房间,那些房间不是他的家。妈妈在的地方才是。

许文玲转过了身,背对着赢舟,朝前面的老房子走去。

赢舟也在这一刻,看见了她的后背。

许文玲的背后,同样是“许文玲”。她的正反两面,都是正面。

许文玲没有正常人的后背,本该是后脑勺的位置上是一张略显模糊的人脸,就像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

它阴沉沉地看着赢舟,血管和骨骼都和许文玲交织在一起,共用着同一具身体。

外界对它有很多个叫法,农场主、红皇后……

它是进化源。

红皇后占据的面积已经非常大了。许文玲只剩很少的一部分,还没有被它吞噬。

赢舟的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想召唤影子,然后他发现,四毛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他看着许文玲推开门。进门是客厅,有一个楼梯,通向二楼,二楼是卧室,还有杂物间,天台和厕所。楼梯旁边是谷仓,里面堆着满满的粮食。往左边走,中间是客厅,摆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再往里走,就是烧木柴的厨房,厨房连通着猪圈。

太熟悉了,小学三年级前,赢舟一直都住在这样的家里。和许文玲一起睡杂物间。

夏天又热,蚊子又多又毒。没有蚊帐和电风扇,点的蚊香不管用,许文玲会起来给他打蚊子,一直到深夜。

赢舟跟着她走进厨房,很自觉地开始把砍好的柴火塞进火坑里。

火光把他的脸照耀成了暖红色,精致繁琐的蕾丝衬衣不可避免地被熏上了黑灰。

许文玲转身,取出橱柜里的蒸笼和碗:“小舟,给妈妈说说外面的事吧。高考结束了吗?”

“嗯……考的很好,读了东岚大学的数学系。”赢舟鼻子有点酸,声音也闷闷的。

“学数学吗?我听说这个专业不太好找工作。”

“可以走科研或者留校。”

这只是最普通不过的闲聊。

赢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口气说了很多。

许文玲做的是咸烧白和粉蒸肉;赢舟小时候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但多夹一筷子,就会被外婆把筷子打开。许文玲更是只能吃剩菜。

那都是好久之前的记忆了。赢舟以为自己不记得的。

咸烧白底下铺的是梅干菜,粉蒸肉底下铺甜甜的南瓜。小孩子难免会馋。

食物的香气飘了出来。

赢舟从学校说到了朋友,说到嗓子都疼。许文玲站在灶台的另一边,微笑着看着他。

热腾腾的乳白色蒸汽升起,她面容模糊。

“时间快到了啊,”许文玲突然叹息了一声,“小舟,好了吗?妈妈要控制不住了……你闻起来好香。”

红色的血线,已经从背后蔓延到了她的正脸,像是正在燃烧着的旧照片。

赢舟拿出了枪。

之前用它打过兔子,枪里还有子弹。

子弹是研究所特制的,能对进化源和诡异生物造成伤害。

这么近的距离,红皇后躲不掉的。

赢舟的身体在发抖,他从没抖得这么厉害过,手指扣在了扳机上,枪口对准了对面的许文玲。

浓烟呛进了他的鼻腔,肺部是烧灼似的疼痛。

他们都已经猜到了结局,沉默是最后的倔强。

“对不起……”许文玲突然说话,声音有些哽咽,“有些时候我的确恨过你,总觉得没有你,我的生活会好一些。是我太懦弱了,又没有勇气。好在你是一个勇敢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