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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384)

谢翮道:“陛下更换匾额时得了遗诏,虽不忍生母面目无光,又不能不奉大行皇帝之遗旨,便依旨黜夺太后尊号及一应尊荣,废为庶人,迁出宫外,一应供养,均由陛下份内供应,但为全生母面子,此事仅知会了宗令,除去了皇家玉碟,百年后不得附庙。”

他看向范太后:“范氏既已被先帝下旨废黜,则非谢氏妇,哪怕为今上生母,亦不能行太后之权。”

范太后面如土色,礼亲王道:“便是范氏不可,那也该由宗室议定,看视皇上,岂能由权臣把持内宫,挟天子以令诸侯!内阁难道真信了临海侯之胡言乱语?”

沈梦祯却忽然站出来道:“陛下曾有谕给内阁,如有不测,不能理事,则有旨在“正大光明”殿后,内阁大臣、勋贵九卿,可从正大光明匾额后取旨,依旨行事。”

众人转头看向他,沈梦祯面上平静,向欧阳慎和诸王拱了拱手:“臣斗胆,如今既然各执一词,形势未名,请首辅和宗令取下匾后圣旨查看陛下亲书手书,以定人心。”

欧阳慎忍不住看向了许莼。

许莼目光与沈梦桢对视,见沈梦桢微微颔首,便知道定然是有利于自己的旨意,只怕先生也看出来了自己这里拖延时间,确实变不出个皇上来,这是在替自己解围,便道:“我奉的是皇命,有何不敢?沈尚书既也奉了皇命,那便取下查看,想来陛下也不会怪罪。”

一行人尽皆前往大殿去。

在文武百官的目光下,侍卫们端了梯子过来,沈梦桢亲自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正大光明匾卸下,露出了后边明黄色的匣子。

然后将那匣子捧了下来,递给欧阳慎,欧阳慎接过匣子放在龙椅上,领着众臣先叩拜后,才亲自上前打开匣子,露出了里头两卷圣旨和一册金册,一个印章。

沈梦桢凝视着那两卷卷轴,心中不知为何,感慨万千,自从他奉命拟制了那两张圣旨,又亲自看着皇上亲手书写了一遍,然后命人放上匾后,他就不曾有一夜安睡过。

他万想不到这么快,又能看着这两份圣旨重见天日。

只见欧阳慎取了圣旨一一展开看过后,面容震惊,目露惊诧,却道:“这第一份圣旨,却是给临海侯的,请临海侯下跪听旨。”

许莼上前跪下。

欧阳慎将那圣旨递给一旁的苏槐:“请苏公公宣旨。”

苏槐躬身双手捧过圣旨,面南而立,朗声念道:

“今靖国公嫡子许莼,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恪恭敬慎,明练庶务,功铭鼎彝、义彰典策,德标素尚,品若琏瑚,以册宝立尔为中宫正位,加亲王衔,赐王号“醇”,授军机大臣。一切中外典礼,宫廷祀典用中宫仪注行,免命妇朝拜礼,外朝用亲王仪注行。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文武大臣寂静一片,都已被这前所未有惊世骇俗的旨意给震惊了。

苏槐满脸笑容,看许莼整个人震惊看向他,满脸愕然,将圣旨放入托盘中,和那金册和那纯金的蹲龙钮金宝一并递给他,提醒他道:“这是册立中宫的金册及中宫宝印,醇亲王谢恩吧!”

许莼抬起头满脸愕然,但仍然在他提醒下道:“臣……领旨……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接过那托盘,面上已恢复了肃然,但眼圈却已慢慢红了。

欧阳慎将第二道圣旨递给苏槐道:“第二道圣旨给文武百官,请文武百官跪下听旨。”说完自己回了下首归班,带头掀了衣襟跪下,百官们也都只能跪下听旨。

另外一道圣旨却很是简短:“朕若因故不能视朝,则以醇亲王许莼为摄政王,临朝赞襄一切政务。并于宗室择嗣子过继中宫膝下为储君,奉中宫醇亲王为王父,以太子少保方子兴、大学士沈梦桢为之傅。缄恪郡王谢翮、武英公方子静及文武大臣方子兴、雷鸣、沈梦桢、李梅崖、贺知秋、贺兰静江等总共八人为辅政大臣,辅弼政务。特谕。”

欧阳慎带头领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山呼万岁才静下,大殿上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皇帝竟立男子为中宫!行先人所未行之事,此为狂悖之举,背祖忘典,不孝不仁,此为昏君之行,岂可奉此乱命!”

众人转头看向范太后,只见她面若疯狂,双眸血红,大喊道:“男子为后,如何繁衍子孙,承继大统!此为乱命,绝不可奉!”

只见李梅崖站起来大声道:“皇上宸衷独断,英明神武,我等凛然遵旨。范庶人今日一再勾联宗室,口出悖逆之言,既无慈母之心,又无忠君之行,莫非昨夜叛军,是你勾结宗室派出来的?”

范太后满脸癫狂,脸上通红:“你胡说八道!我是皇上生身母亲,他凭什么不认我!他凭什么不听我的!他不孝!他和他爹一样,是个昏君!你们竟然要奉一个男子为后!太可笑,太荒谬了!”

许莼已上前一步:“范庶人与礼亲王涉嫌谋逆,禁卫先拿下关押,侯陛下旨意待审,礼亲王府着五城兵马司圈守待皇命处置。”

只见禁卫应令,上前将范太后、范皑如以及面如土色一言不发的礼亲王拉了下去。

而欧阳慎、沈梦桢等人已上前围住许莼:“醇亲王,陛下究竟圣体如何?”

许莼面上一热,只谦恭作揖道:“陛下只是昨夜领兵诛逆太累,咳嗽疾复发,正在安歇,圣体无大事,请诸位大人们安心。”

众臣目光灼热看着他,许莼面嫩,终于再也受不了被这许多昔日的上司、重臣们灼灼目光,仿佛看什么稀罕人一般,更兼着心中挂念谢翊,只连连作揖,飞快退到了内宫里。

他满脸火热,一边和苏槐抱怨:“沈先生害我!要知道是这样的旨意,我绝不让他取下来!这教我今后如何面对诸位同僚?”

苏槐诧异道:“这旨意迟早要下的,陛下原本是打算在侯爷生日的时候明发旨意的。如今事态危急,沈大人搬出这旨意来是好事,这不是迅速稳住朝局,安了大臣们的心?”

许莼道:“公公也知道这旨意?”

苏槐摇头:“这是陛下亲自与沈尚书草拟的密诏,我如何能知呢。但陛下让内府监准备中宫亲王大婚的礼服、礼炮以及大婚一切事宜,给内府监的期限就是以您明年生日为限呢!”

许莼:“……”

苏槐道:“不过老奴这里倒还有一道密旨,这事提前说给王爷听也无妨,是若是太子不孝,未能事你如君父,则王爷可废立之,另择皇嗣,这是给王爷您保命用的。”

许莼心头一跳,看向苏槐:“九哥……九哥怎的想那么远……”

苏槐笑道:“陛下历来都是烛照千里,思虑周详的。”

许莼眼圈微微发热,心道:但九哥难道就想不到,他若不在了,我怎可能还独活?

忙忙碌碌一日过去,许莼整顿宫务,收拾残局,又去听了一下审问,却心里十分牵挂着谢翊,反复问了数次津海卫是否有消息来,若不是京中仍需坐镇,他恨不得立刻便赶去津海卫九哥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