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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33)

春溪垂手道:“不敢瞒表少爷,前些日子世子是在竹枝坊收留了位贺兰公子,却是因毒伤流落在外,公子收留他为他治了伤,可巧昨日伤好才刚辞去了,因此竹枝坊如今只公子住着。这位贺兰公子却是替夫人讨了诰命的,算是有恩于国公府,咱们家世子也是投桃报李,仰慕是有,却并不曾有轻亵之事,一直只以知交相处罢了。”

盛长洲一怔,心中诧异,姑母不是说这位贺兰公子早就离京了吗?这里如何又来一个贺兰公子?怕不是年幼中了仙人跳?

盛长洲却也不说,只细细问了春溪备细,得知果然世子对那贺兰公子一片痴心,这些日子极力供给,古书奇画,珍馔佳服,药材补品,莫不臻至。但那贺兰公子却始终冷傲非常,因此表弟虽然十分倾慕,却并不曾得亲芳泽。

他原是极能干之人,也不和春溪说自己揣测,只将疑点按下,安排了能干家人细细去查贺兰静江以及此事里头的苏管家的门户、方子兴等人的底细不提。

他初到京中,自然是琐事缠身,许莼这事一时倒也不急,只先命人查探,自己却又出门去赴宴,原来盛家少东家到京,自然有积年交好的商家在酒楼包了宴席为他洗尘,却是推却不得。

他应酬到了将近子时,宴席才散了,带了些酒意走下酒楼正等着小厮们去叫马夫赶车过来,酒楼极豪华,院子走廊里四处都举着灯烛,照耀得院子里来往客人们须眉毕见。

盛长洲站在廊下,一眼看去,却看到一群侍从拥着一位贵公子快步穿过院子,一行人皆是行色匆匆,居中那贵公子目不斜视,身量颇高,腰间佩剑,衣袍翩然,最外却披着一件碎金华美斗篷,灯下金彩闪烁,宛如日光流动,十分耀目。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正是吉光裘,吃了一惊,酒后精神恍惚,竟脱口而出:“贺兰公子?”

那行人原本都并无反应,只有那位贵公子忽然站住了脚,转头看了他一眼。盛长洲只看到那贵公子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眸,把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

他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汗毛竖起。他常年经商,阅人多矣,这贵公子眸光锋锐,这等威仪绝不是倡人优伶所能有的。电光火石之间,他慌忙拱手行礼致歉赔罪:“对不住,我醉酒,认错人了。”

那贵公子遥遥站着,并不接话,微微侧头对旁边人交代了一句:“人拿了来,勿惊扰地方。”然后转头直接走了。

而那一群侍从中,已立刻分出来四个人,腰间按刀倏然几步,已围上了他,盛家家仆护卫全都色变,纷纷也按刀上前推攘:“做什么!”

气氛一触即发,为首那位侍从走了出来,面上含着笑:“这位少爷,我们九爷请您过去说说话,还请贵仆留步,否则伤了人,可就不美了。”

作者有话说:

幼鳞肯定是盛夫人亲生的,大家不要瞎想,我这是甜文!顶多有点酸酸涩涩偶尔哭唧唧……

第23章 金鳞

盛长洲暗自懊恼, 自己初到京城,不是在闽州了,竟还如此莽撞口无遮拦, 眼看祸从口出, 只能挥手命家仆们退下:“不必着急, 此为国公世子的朋友,我前去一叙, 你们在此等着。”

家仆管家和护卫们犹豫着,到底在盛家多年,训练有素, 少东家有命, 还是按着刀退后几步, 但仍然目光炯炯神色不善看着对方,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那青年护卫正是方子兴,他看了眼那些护卫, 虽则身材瘦削矮小,但好几个面上有伤疤,目露凶光, 太阳穴鼓起,腰间带刀, 衣衫下鼓鼓囊囊想来是弓弩等暗器,知道都是见过血敢杀人的好手, 心中暗忖都说海商海盗多为一家, 这盛家海商出身, 豢养这许多狠角色, 只怕打起来自己这边未必讨到什么好处。皇上必定还是要偏着许世子这边的, 伤了他表哥不好说了,想着便微微一笑:“只是主人请过去说几句话,安全无忧的,少东家放心。”

盛长洲转头又安抚了护卫们:“在这里候着,有事会喊你们。”

盛长洲迈步向前,一路引到了院子深处出了门去,又进了一处宅子内,宅子十分寂静,但路上石子青砖路纤尘不染,应是有人时常收拾。那护卫引他到了门口,门口有人迎着,小声提点盛长洲:“小公子一会儿据实回话,不要引火烧身。”

盛长洲只好拱手道:“多谢管家提点。”

那位管家模样看他谦和上道,礼度娴熟,不由脸上微微露出了个笑模样:“不必担忧,许世子与我家九爷情分极好的。”

盛长洲心下稍定,知道果然是那“贺兰公子”了,进去后果然看到之前那青年贵公子坐在上头,已脱去了外氅,坐在那里。他似乎有些惧冷,座位上厚厚铺垫了熊皮垫,下边还放着暖炉。贵人一身玄色袍衣,阔袖长襟,神容沉郁,容貌俊美,手里持着茶杯,似乎正在沉思。

盛长洲连忙上前行礼道:“这位公子,在下盛长洲,刚从闽州来,今夜与同乡宴饮,酒后眼拙,认错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谢翊凝目慢慢打量了他一会儿,看他面容俊秀,眸色深褐,依稀面目与许莼有些厮像,便问道:“姓盛,与靖国公府上的盛夫人,是何等关系?”

盛长洲道:“靖国公府夫人乃是小的姑母。”

谢翊微微颔首:“这等说来,前日许莼说去港口接的亲戚,就是你了?”

盛长洲心中越发肯定:“靖国公世子许莼,正是在下的表弟。”

谢翊道:“今日许莼也并未与你同行,你是如何一眼认出我的?”

盛长洲道:“惭愧,贵人适才穿着的那件裘衣,正是在下管家们从外洋购置带来京中的,许世子看到喜欢,便和我讨了,说是要送人。”

谢翊脸上微微带了些意外,转头看向一侧侍奉的苏槐,苏槐连忙笑道:“确实是昨日许世子让六顺送来的,还未来得及禀九爷。小的看过这么多毛料,竟识不出是什么皮毛来。但既然世子巴巴让人送来,想来定不是俗货。今日匆忙出行,看天阴着,恐晚间要下雪,便让人随身带着,想着找机会再禀九爷的。”

盛长洲笑道:“其实小的也不识得,只是听说卖货的人说这名叫吉光裘,入水不濡,见火不烧,因着这颜色难得,因此小的一见便认得了。”

谢翊点了点头:“吉光片羽,珍贵无匹,想来这也是国内商人牵强附会以售卖高价。实则应为海外的异兽,也算极难得了。多谢尊驾,此前多受惠于许世子,此次又得了尊驾重礼,少不得投桃报李,却不知盛少东家此次进京,是为何事?”

盛长洲微微一顿,不由看了眼适才那位回话的管家,那位管家微微点头,显然是示意他如实回话,便道:“想必贵人也知道,我们盛家在闽州世代为海商,平日主要是走的海上贸易。前日我们忽然收到了市舶司的通知,任了盛家为皇商。这实是天大的恩惠,盛家虽有报国之心,却也一向未曾为朝廷建功,忽然得此大恩,心中忐忑,不知当如何报效朝廷,于是家主派小的进京来,想借着国公府问问这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