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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307)

许莼:“……”他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今天才第一次见你!”说完忽然反应过来成婚本也是盲婚哑嫁的多。

谢檀檀却道:“舍弟谢骁, 一直仰慕临海侯高义和行事作风, 只是未曾有机会结交。他好义擅武, 最近两年数次骑射课上被陛下褒奖, 侯爷若是看到他,亦会喜欢他的。”

许莼:“……”这关我什么事?

他谨慎问道:“郡主今日是为令弟的事而来?”却是想要忽视之前惊世骇俗的那“毛遂自荐”的话。

谢檀檀道:“闻听许侯爷与谢骊来往甚密,侯爷心中自有丘壑泾渭,谢骊其人,浅薄轻佻,陛下多次批评他行事不稳,侯爷若是投资,为何不考虑舍弟谢骁?他忠勇沉稳,年少却有大志向……我父亲病重,已时日无多,我们姐弟愿请侯爷托庇。我若侥幸得为侯夫人,必为贤妇,绝不干涉侯爷任何决定,父王和母妃给我备的嫁妆,亦可全交由侯爷经营。”

许莼:“……”他听明白了,这是婉转说了他若是想要投资在皇储上,不如选择她弟弟,克勤郡王大概时日无多,这女子想为她弟弟找一个庇护。

谢檀檀此前心中打了许多腹稿,但到底年少,又知道时间不多,此刻已有些颠三倒四和语无伦次,面色也烧得如同天边晚霞一般,她知道临海侯是弟弟的最后一线希望,唯有得了临海侯的襄助,弟弟才能有机会……

许莼看了眼天色,挥手止住了谢檀檀的欲言又止,只是温和说道:“郡主,我与谢骊,仅是一些债券上的筹资合作,并无其他来往。与宗室结交为武将大忌,知道郡主是护弟心切,但以自己的婚姻大事,来为弟弟铺路,此事殊为不智。而令弟亦未必会感激你这一番作为牺牲,他会成亲生子,长姐能在他手中分润到多少权力呢?别人掌握的权力,终究不是你的。”

他看谢檀檀身上的蓝袍,意味深长道:“郡主既已到了万邦学院就读,难道还没有看到其他的出路吗?”

谢檀檀张口结舌。

许莼道:“郡主放心,今日之事,你知我知,绝不会透露出去,还请郡主回去吧,郡马人选,还当是爱护郡主,恩爱一生的更好一些。”

他抬眼严厉看向春溪:“送郡主出去,另外安排两位侍卫送郡主回女舍。此外,你和定海一人自去领十军棍,以惩守门过失。”

春溪躬身头都不敢抬,谢檀檀看到许莼收了笑容面色冷了下来,也不敢再说话,只面红如霞,小声道:“侯爷息怒,妾告退了。”

她匆匆跟着春溪离开,背影带着些仓促狼狈。

许莼本就一肚子火,大步行出来正要继续找定海问责这春和郡主一路进来无人通报的事,一转眼却看到海棠树下谢翊站在那里对着他微笑。

许莼:“……”满肚子气顿时消了,几步走上前去:“九哥怎么来了?”

想到谢翊恐怕看到了适才那一幕,脸又一热:“九哥……好端端放那春和郡主进来作甚……”

谢翊笑道:“是朕让春溪和定海放行的,莫要怪他们。谢骁这几年确实出色,克勤郡王病重,我以为春和郡主是要找你派大夫。”

许莼道:“派大夫哪里需要找我?梨花医馆日日挂牌坐堂大夫多的是,她都是郡主了,和沈先生的夫人说一声,托关湾湾一个情也不是什么难事。再不行冬海也在呢,周彪大夫也在。”

许莼说了一串,看着谢翊只是微笑,心头忽然转过来,九哥不过是随口找个借口罢了,他别不会是心里酸了吧?九哥一贯嘴硬绝不承认的……许莼嘻嘻笑着,他也舍不得九哥不高兴的,只上前拉了谢翊手道:“九哥到这边坐,避着风些,天晚了风凉。”

谢翊道:“过来安慰安慰你,你莫要气恼了,翰林院学士是走科举正途的,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这新式学堂蒸蒸日上,培养人才之速度必定比科举三年一考的速度要快许多,长此以往必定科举名存实亡。朕如今又这么大张旗鼓来巡阅,表明态度支持新式学堂,他们自然是要反对了。”

许莼委屈道:“我与那庄之湛素无仇怨,平日待文官也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他怎么能这么恶意揣测?学堂收的学生,经义法政都不通,不过是略识字会算不当睁眼瞎,能在军队工厂干活罢了,哪里就能当官了,他们就能这样害怕?”

谢翊道:“学堂才起步三年,就已经能让那么多工商农军这些从前甚至不识字的人掌握了制造这些利器的方法,能够有机会面圣,能有机会凭军功或实业进身,有机会和这些千难万险才中了进士的人一并有机会站立到朝堂之上。你以为他们在恐惧什么?你没想到你这顺手插的柳,将会长出如何栋梁。”

“上千年来经义解读,诗歌文论高下评判,都是被世家权贵给牢牢掌握着话语权。想要举业,进哪个书院,拜哪位先生,写什么样的文章迎合座师,从童生到进士,每一条路都由他们牢牢把握,层层筛选,才能在千万考生中入到殿试,得称为天子门生。朕这个天子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他们挑选好的人里头选三鼎甲。”

许莼道:“贺大哥和张大哥都是状元榜眼呢,怎么就没和他们一般顾虑?”

谢翊道:“因为他们知道朕意已决,逆流不如顺势。”

许莼道:“那庄之湛为什么要逆上意?”

谢翊道:“因为他这样才能让朕看到他,注意到他——他也没说错,民智一开,士工农商,都将不安其位。内法外儒,弱民控民,此为帝王术。王纲解纽,兵火便生,内乱一起,外患则生。但他没有看到海疆外的巨轮火炮已迫在眉睫,因为他站得还不够高,譬如井底之蛙,不知外敌迫近。”

许莼陷入了沉思,不再追问。谢翊含笑握着许莼手腕:“起驾回行宫吧?对外就说你留在书院了,和朕同辇回去?”

许莼感觉到谢翊手指在自己手腕上摩挲,平日谢翊克己复礼,高高在上,此刻却温存如春风。

许莼登时心里酥如羽毛在心间拂过的,只反握谢翊的手,傻乎乎笑。

苏槐早已悄悄退出去,传辇进来。

不多时龙辇传到,谢翊果然执着许莼的手上了龙辇。许莼还是第一次乘坐龙辇,挨着谢翊坐在软榻上,好奇地东张西望,伸手摸了摸座椅上雕着的金龙和宝相花,又捏了捏黄丝绸垫子,然后有些失望:“帝辇就这样?还以为很堂皇富贵呢。”

谢翊道:“尚且不如卿卿的马车舒适,是吧?”

许莼嘿嘿一笑:“知道九哥俭朴,天子玉辂,那必定是很豪华的,我看过前朝的《出警入跸图》,天子大辂是用大象拉的,威风凛凛!”

谢翊拿了本书看,含笑道:“嗯,养象太耗钱了,而且修路也不容易,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若是真用象,你这接驾就太不容易了。”

许莼道:“知道九哥特别照顾我,从京里特意来看我。”来为我撑腰呢。他心里甜丝丝,靠近了谢翊往他身上倒了过去,谢翊也不顾那绣着龙的精美绸缎被压皱了,伸了手揽着他的腰,却感觉到手下隔着薄衣是青年结实的腰腹,手感甚好,不由忍不住又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