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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299)

谢翊笑问:“此为何意?”

张文贞道:“地球仪为地,浑象仪为天,正合天地乾坤之意,此广场平日供举办祭祀、典礼、训导师生之用。”

谢翊微微点头,与张文贞向东侧走去,先去了学生最多,也是场馆最大的船政学馆内,才进入便看到馆学中央摆着一艘宝船木雕,栩栩如真,另外一边东面设着神座,香火旺盛。

谢翊笑问:“东边供的是哪位神仙?”

张文贞道:“是天后娘娘,船政馆多为水师营兵及其子弟,因此极信奉天后娘娘的。”

谢翊道:“既是天后娘娘,不可不拜。”转头看了眼许莼:“临海侯替朕拈香罢。”

许莼不解,但仍然上前,已有人递了香来,许莼便点燃后奉与谢翊,谢翊正经拜下三拜,将香供上,抬眼看了画像上的天后娘娘,心中微微一笑,又看了眼许莼,碍于人太多,只在心中默念,多谢天后娘娘赐下这金鳞儿,须再多庇佑他们顺顺利利,幼鳞健康长寿才好。

拜过神座,往内行去,只听到学生声音极高声踊跃,似乎在抢答着什么,谢翊在走廊内看去,看是一位女先生正手持教鞭在一面挂起的图纸上指点着船上的结构。

她面容清秀,中人之姿,蓝袍银簪,却声音清晰明亮,语声十分坚决而有威仪,教鞭逐一点过去,学生们高声应着教鞭落处,答出那是船的什么部位。

谢翊问张文贞:“女先生?”

张文贞道:“这是闽州海事学堂毕业的周春盈,她是陆九皋先生的亲传弟子,虽年轻,可徒手画船图,算学、天文阴阳学、洋流学、历法、物理,无一不精,这里的学生,没有不服她的。钦天监来过几位先生,见到她也是十分推崇的。”

谢翊点头,没让张文贞惊动他们,只带着臣子们又往后走去,只又到了一处露天宽敞院落,院落中央是一个池塘,中央浮着一艘船模,看得出来与真船已不差什么了,只略小些,一群学生簇拥着陆九皋,正看着他放入一个蒸汽发动机,扣上机关,一边介绍着其中关节。

他们一行人实在太煊赫,才进来所有学生都看了过来,只有陆九皋仍然专注看着蒸汽机,细细调整位置,张文贞连忙上前道:“陆先生,还不上前拜见皇上。”

陆九皋抬头,面上却也只平静,带着学生们要行礼,谢翊却止住了他道:“陆宰相流芳百世,忠节不磨,后世莫不仰其风,高其志,如今竟有后人为国效力,实乃国民之幸,朕心甚慰。”

陆九皋见皇帝和气,面上微微放松了些,只道:“陆九皋有辱祖先,惭愧,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谢翊道:“先生为国造船育人有功,朕已命人发了招贤令往南洋去,嘉勉你高风亮节之义举。陆家如有子弟能为朝廷效劳者,亦可前来投奔于你。朕已命陆宰相祖籍楚州盐城之地方官择一风水宝地,赐宅地,卿可于斯修建祠堂,供奉祖宗先人。朕可追赠封号、爵位,赐匾额。先生也可与本家商议,是否接受朝廷封赏。”

陆九皋面上一怔,他为了寡母背离了家族,其实心中是难受的,但若是皇帝所说为真,族中的人若是能看到这招贤令,愿意派族人回沐朝,自己或可能得到家族谅解。

当然若是家族执意不认自己,自己却在得到了朝廷的承认,得以在祖籍开宗立祠,以陆秀夫的后人的身份重开族谱,甚至封官得爵,从此后他这一支,就是朝廷承认的陆秀夫的后裔族人,单修族谱,另开堂号。

这是太难得的诱惑了!以他对族长等人一贯的认知,有当朝皇帝的认可和封爵,又能在祖籍修建祠堂,供奉祖先,族长多半会心动,虽说仍可能会让族人避世,但极必会派出族人入朝先探探,漂泊在海外数百年为异客,谁不想落叶归根?

他从前孤身一人,只伺候寡母,无所牵挂,如今却已成婚,关湾湾已有孕,他不能不为妻儿考虑,一旦他接受了朝廷的官职,母亲妻子都将有诰命,孩子也将得到安稳优渥的生活。

陆九皋看了眼谢翊身后那些重臣,许莼正站在谢翊身后向他露出笑容。能够随驾前来的,必然都是朝廷重臣,皇帝金口玉言,自然不会反悔——当然,能让陆秀夫的后人为国效命,那皇帝自然是明君。

而他就是招募流落在海外的陆家优秀子弟的一面旗帜,更是吸引其他千里马的马骨,哪怕知道面前皇帝这光明正大的阳谋手段,他仍然还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他眼眶微微发热,跪了下去:“陆九皋叩谢明主知遇之恩。”

第189章 游馆

船政学馆修建时考虑到时时要看船, 占整个学堂的面积最大,还刻意临着海修了船坞。

学馆中央修了三层高楼,楼顶修了观海高台。高台一半是露天, 放着观星仪等物品。另外一半则修了宽敞的议事厅。

张文贞导引着谢翊君臣一路从楼梯上来, 正是在议事厅内歇息。众人看着这议事厅嵌着玻璃大窗, 铺着簇新的地毯,显然已提前收拾过, 纤尘不染,又典雅大方。

议事厅中央放着花梨木长桌,靠墙设紫檀长条椅, 数张六角小桌、都配着扶手靠椅套椅、马杌等, 桌上设着茶具。显然平日师生也在此议事。

张文贞请谢翊上座, 其余大臣也都各都按品随意坐了下来, 一些品级较低的翰林院学士们则多侍立在侧,有学生等人端了茶过来上茶。

许莼亲自捧了茶奉与谢翊,谢翊接了过来看那粉瓷盖茶杯上的花枝图样却是自己画的, 便知道是许莼日常自己用的,心内一笑,只慢慢喝了口茶。

便先起身走出高台, 俯瞰学堂,一目了然, 船坞前后、学馆里围着船的学子不少,尽皆穿着一式的学袍, 在督学的安排下匆匆来回。一侧露台栏杆处, 一位道士模样的正在那里带着几位学生观远做记录, 同样身侧有着女道士亦正在描绘星图。

谢翊便命张文贞:“去传那道士来。”

须臾那老道士小步趋近, 大礼参拜。

谢翊看他头上莲花冠, 身披鹤氅,手持拂尘,面容红润,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戏谑问道:“这位是先生?是道长?”

老道士打了个稽首:“老道虚尘子,现在船政馆任天文地理科教授,见过陛下。”

谢翊已想起来这虚尘子是谁,看了眼窗外那女冠正低眉顺眼侍立着,风姿绰约,明白过来那正是昔日摄政王的妾室楚微夫人,含笑看了眼许莼:“临海侯用人,倒是不拘一格。”

许莼忍着笑躬身作揖:“陛下,不仅用道士,我们还聘请了几位西洋的传教士,他们对我们的钦天监的天象记录和历法十分钦佩,我正央着沈先生为我通关节,打算派他们去京里钦天监学习呢。”

“虚尘子道长天文地理无所不晓,许多学生都愿意转去与道长学的。学堂成立三年来,这里的海岸水位,天象,星象,洋流潮涨潮退的时间,都是虚尘子道长带着玄微女冠,以及诸位学生记录下来,对出海帮助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