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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290)

许莼道:“贺兰大哥那边说鞑子有些不太平,况且他亲妹子如今替我打点着海外生意呢,等咱们出洋的船队回来,就给你们添马,还有新式枪。”

霍士铎这才高兴了:“果真?什么时候能回?”

许莼道:“时间长了,这次听说走得更远了,都走到大洋彼岸,球的另外一边去了。”

霍士铎道:“那长天又要害相思病了,难怪他现在操练手下越来越狠,人人听到盛三爷三个字都害怕。”

许莼:“……”

霍士铎又道:“这么下去恐怕他也要辞了军职重操旧业重新去走海了啊。”

许莼想了下道:“我想想办法吧。如今货越来越多,都是朝廷急需的军械,之前都是靠贺兰家的护军以及我们盛家的水手,如今声势浩大了,派军队守护也是应有之义……如此人们才能更愿意买我们的债券。”

霍士铎笑了:“知道你想给盛长天找理由去护送商队,但是债券这条就别提了,如今四海银庄的债券那是抢购的,连我一年都能被七八个亲朋好友找,让我找些门路认购一股。”

许莼嘿嘿一笑,看了眼外边天色,唏嘘道:“说是这么说,去年船队没消息的时候,我是真着急,虽然表面上镇定,其实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不是没有备用金,而是一旦全部兑付债券出去,所有的工厂全部都要停工,刚刚招来的工人、学生,每一日都要吃住,耗费的银两巨大。还有津海卫十三营的军饷,他同时铺开的盘子实在非常大,兑付出去的话,势必要停一些,而一旦停工,只会加剧谣言,从而引起更大的风波,无数豺狼在暗处等着扑上来撕咬他的产业。他不停地计算,却没有办法确定若是开银庄兑付出去的决定一旦做出,影响会有多大,他无法入睡,虽然所有人看着他仍然镇定自若。

霍士铎一怔:“不会吧?我当时还纳罕,看你安之若素,我还惭愧不如你一个后生。尤其是当时朝廷派了钦差大臣来核查的时候,你一整天没出现,我们一边在外边平息传言,一边自己心里吓得要死。好在最后你出来了,让人拿了金元宝银元宝码着,银庄开门兑银,兑了三天,就再也没有人兑了。后来货船回来了,想要买回来债券的人又抢破了头。到现在人人都还夸你大将之风呢。”

当时不仅挤兑的人围着银庄骂,也有人去了京城告了御状林林总总列了大人十条大罪,什么僭越、贪污、私藏武器、拥兵自重、勾结外洋、逼迫良家女子等等大罪都安了上去,朝廷任命都察院左都御史李梅崖来核查。

所有人都知道李梅崖刚正不阿,且与临海侯有私仇。李梅崖一到津海府衙,临海侯就消失了,传说是已被扣押了起来秘密审讯,银庄这里围着的人就更多了。

要说起来当时他们这些许莼的属将,哪一个不慌?

许莼手里拈了拈腰间的龙佩道:“嗯,其实慌的,但是不敢在你们面前露怯。”

九哥秘密出京来看他,他抱着九哥哭了一场,九哥说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再给他三年从头来,让他不必急于一时求成。他在九哥怀里安稳睡了一觉,下了破釜沉舟的心。

第二天回了银庄,命人打开银庄门迎客,放开了兑。幸而当时来银庄门口骂着挤兑的都是些小民和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看着声势浩大,其实真兑起来,没兑出去多少银子。

京里的权贵们都安如泰山,要求兑回银子的人是少数,真放开兑了,又犹豫,估计都在观望着旁的重臣,当然武英公方子静投了百万两,安然不动,大概也是给其他人定心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疑心是谢翊做了什么,但九哥手段莫测,总于无声处落子,他猜不出。

许莼不由自主又将腰间龙佩握在手中,想起九哥即将要来津海巡阅海防,立刻又能见到九哥了,心中欣悦。

霍士铎看他如同往日一般握着那光润玲珑的龙佩在手中把玩抚摩,看着外边风景仿佛陷入了什么思绪里,唇角含笑,双眸如水,仿似含情。也是奇怪,这位侯爷无论何时,冠带衣衫都极严整,衣襟腰带一丝不苟,偏就是如此随意闲坐着,浑身上下都透着风流意态。

他一直怀疑那玉佩是什么情人送他的,但又不得头绪,毕竟这位青年侯爷始终未婚。

临海侯眉目俊俏,人品贵重,说话总是含笑,待人如沐春风,教无数大家闺秀为之倾倒。这津海卫上下官员但有女儿的,都想与他攀亲,甚至情愿做小,还闹了偌大一桩风流公案。

外人只道他身边美婢俊童环绕,又英俊多金,私下不知是多么风流倜傥了。偏只有他们近一些的人才知道,这位临海侯日夜都扑在官务上,时常与他们彻夜谈谋划公务。那些美婢书童,个个能写会算,全都是实打实也在为他干活的,恐怕并没有哪一位得有幸侍奉这位侯爷枕席的。

然而无论是靖国公府,许莼外祖盛家,还是一贯与许莼交好的方家那边,似乎都不急于为他议亲。盛长云在户部任官,听说已在议亲。盛长天则一心恋慕着贺兰小姐。

他这几年,不知接了多少请托,想要打听这位侯爷究竟喜欢何等女子,是否纳妾,也只含糊着说自己不敢冒撞。但心中不由也是疑虑,猜测恐怕侯爷早有意中人,但那意中人身份高贵,又或者是有什么原因,这才这么拖延着。

他也只能问道:“圣驾要来,你得防着那些小人给你添乱子才好。”

许莼漫不经心道:“怕什么,都是秋后的蚂蚱。”

话音才落,却见外边青钱已进来道:“少爷,琴狮国的使臣罗夏尔先生来了,说是有几位使团的士兵去钓鱼被咱们城守营给误捉了,恐怕有什么误会,上来交涉。”

许莼和霍士铎对视了一眼,许莼笑了声:“真快,看来他们必定还有人在高处看着,看到被抓了便立刻回去报信了,这才能如此准确知道是城守营。”他看了眼霍士铎:“还是你今日这一身城守将的衣装露了馅。”

霍士铎却知道许莼本就没打算遮掩,否则他哪里能到许莼跟前,只问道:“他们究竟是意欲何为?”

许莼道:“见见就知道了。”

他起了身,整了整纱帽,也并不换官服,也就这么起身出去了。

市舶司接待使臣的花厅修得极阔大华丽的,琴狮国的使团团长罗夏尔坐在客座上,拿着茶杯喝茶。一个高大的穿着琴师军服的红头发男子正站在客厅一侧壁上的字画看着,一边有些不屑地用琴狮国的话点评道:“我在粤州与他们的官员见过,都是文弱矮小似女子一般,一会儿不必与他们客气,把我们的人要回来。”

罗夏尔怔了怔,不由自主看向一旁正在给他们倒茶的丫鬟,轻轻咳嗽了声道:“威尔特上尉,这临海侯位高权重,但对我国使团一向十分优容,因着一向和我们有合作通商的,上尉一会儿不要冒撞,恐怕是误会。说话也谨慎些,他们如今开设了学堂,教导各国语言,其中就有我们琴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