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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271)

正胡思乱想见,见刑部官上前,将俘虏带走。丹陛大乐又悠然响起。

王公百官各就拜位,行了三跪九叩礼毕。乐止,礼成,鸣金鼓,奏铙歌。谢翊便下了午门楼,自乘舆还宫去了。

如此一番后,将领们却是被导引着去了御园,皇上赐宴所有远征的七品以上有功将领于御花园内。

只见御园内鲜花盛放,有宫女们捧着鲜花花盘在入口处,里头满满放着榴花、玉簪、萱花、茉莉、蔷薇、芙蓉等鲜花,供各位将领簪花。

方子静带头伸手拈了一枝石榴花,簪在冠边,笑意盈盈进去坐下,后边的将领们也都有样学样,在花盘里挑选花枝簪上。

许莼也随手要拣花枝,却见一侧的内侍满脸笑容双手奉了一枝橙红色花枝给他,他一看是六福,再看那花是凌霄花,心里明白这必定是九哥亲手折的,这是夸他志存高远呢,心里喜欢,便接了过来也簪在冠边。

只看众将进去按品阶依样在宴上坐下,侬思稷看到许莼武官帽旁橙红凌霄花十分鲜艳,诧异道:“这是凌霄花吗?怎么刚才好像没看到,这花倒衬元鳞,活泼得很。”

盛长天笑道:“是凌霄花,必定是他促狭,自己在御园哪里折的。”

许莼嘿嘿笑了声,看将领们多簪的石榴花,想来是觉得喜庆意头好,却听到内侍们鱼贯而入,礼官高叫:“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都起身离席,跪下迎候,又是一番唱礼拜见后,皇上命了平身,众人这才归位。

许莼偷眼去看谢翊,看他已换了一身玉白色云纹团龙袍,戴着乌纱翼善冠,冠边也簪了一枝凌霄花。他垂眸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却准确无误看向他。

两人目光对视,许莼心里只觉得丝丝缕缕的甜意渗上来,只恨不得赶紧散了宴,他好再陪着九哥,在这御园里看花。

琼林花满,正宜赏花。

第171章 荣光

历来皇上赐宴, 多是赐宴文臣。这些年也不大打仗,忽然这么一场胜仗,兵部也是胆气壮了些。

兵部尚书雷鸣自从到了京城任了兵部尚书, 很是有些气闷, 毕竟在地方上随心所欲恣意惯了。虽说兵部尚书亦是内阁大臣, 但国无战事,比起其他五部就难免实权少了些。又有内阁首辅副相压着, 皇上平日差遣也少,此刻正憋着一口气,好容易今日得了一场荣光, 如今面上正是春风得意。恭候圣驾之时, 他只与方子静说着话, 面有得色。

方子静已卸了甲, 一身大红一品麒麟踏云都督服,簪着石榴花,人原本就生得风流出色, 之前隐忍韬光数年,此刻顾盼之间眸光锋利,言谈举止威仪深重。

今日赐宴上内阁、六部首领自然也都到了, 全都暗自打量着这眼见着的冲上来的新贵,掌握着东南半壁的武英侯方子静, 人人都知道方子兴是皇上重臣,但从未想过皇上竟然能继续重用方家到如此地步。

谢翊落座后, 温言嘉勉了几句, 便命诸将今日尽欢, 不必拘礼, 可随意游玩御花园内, 赏花饮酒。

一时阶下教坊司的歌舞便又兴了起来,笙歌缭绕,清歌妙舞,花园里原本就天气清朗,花团锦簇,一时果然太平气象,武将们原本在苦寒之地征战已久,突然得此殊荣,自然人人都心情愉快,一时席上渐渐也欢声笑语起来,见皇上果然并不怨怪,渐渐都放松起来。

乐声中,方子静出列给皇上敬酒。谢翊十分给面子的都喝了,面上也不似从前严肃,温和问方子静:“武英侯此次出征便是半年,听说府中已得了嫡长子?公主生产,武英侯不能陪伴在侧,都是朕之过。”

方子静连忙躬身道:“臣惶恐,不敢因私废公,公主亦劝臣以国事军务为重。且公主生产之时,朝廷封赏甚厚,又派女医官随从调治,公主与臣感激涕零,陛下圣恩,粉身难报,唯有奋勇杀敌,以报国恩。”

谢翊勉励道:“卿之文武才,举朝无出其右,与子兴皆为朕良弼,如今喜得嗣子,朕亦欣慰。可有名了?”

方子静笑道:“只起了个小名叫潜,臣斗胆求陛下赐名。”

谢翊道:“方潜么?沉潜刚克,卿是要潜光隐德么?方家满门荡荡之勋,嗣子当克绍箕裘,不若叫承勋吧。”

方子静连忙谢恩:“臣谢陛下赐名。”面上却微微带了喜色。

一时众人都若有所思。

只有许莼不知其中机锋,听到谢翊问方子静儿子的事,悄悄与同席的侬思稷私下议论着,该当在哪里摆一席,给武英侯贺一贺,送些什么礼。

侬思稷上次在京城心中有事,并未如何游逛过,此时少不得问起许莼来京里哪里好玩。许莼忽然想起来侬思稷尚且还没有住处,忙问道:“侬大哥如今京里还无住处吧?不若先到我家住着,长天和长云也都住在我那里,正好相得,然后再置办一处宅子。”

侬思稷连忙摆手:“多谢了,侯爷已让我去武英侯府住了,还说要介绍我和他弟弟认识,说我们一定能一见如故。”又悄悄和许莼解释:“你家长辈俱在,长天长云本来是你家晚辈还罢了,我去住,太拘束了。”

许莼想了下父亲尚未出孝,确实也不方便留客,倒还真是武英侯府好些,笑道:“也行,那我替您物色一处宅子吧。”

侬思稷却道:“不必,等兵部吏部这边议了赏,定了地方,多半还是让我回浙闽那边,将来……”他面上微微有些惆怅:“将来始终也还是要回夷洲去的,不必置产了。”

许莼却问道:“你如何知道还是要回浙闽那边?”

侬思稷道:“方侯爷和我私下说的,说他如今掌着东南半壁军务,势过大,朝廷必然要留我在那里,既能威慑夷洲我父王那边,又与侯爷彼此牵制,不让方家一家独大的。”

许莼:“……侯爷为什么与你说这些。”

侬思稷茫然看着他:“说这些不是很正常吗?我是副帅啊,他总要替我打算后头的事。”

许莼心道:侯爷明明知道侬思稷心里藏不住事,定然会说与我听的。说不准也在子兴大哥那边也说了……子兴大哥肯定会说给九哥听的……所以他说给孩子起名潜?这是示弱和表态吗?

然后九哥就给孩子赐了大名叫承勋,意思应该就是朕会念着你们的功劳的,这也是表态了?

这就是朝堂上的博弈了?一问一答,一来一回,方子静是表态,也是提问。九哥是安方子静的心,也是承诺。

他恍然大悟,看向谢翊,却见谢翊手里拿着酒杯侧耳仿佛在听内阁首辅欧阳慎说着什么话,一双眼睛却闲闲看着他。

许莼:“……”他忍不住就对着御座笑了下,然后发现自己失态了不该直视君面,连忙又转头掩饰着和侬思稷说话:“那方侯爷有没有说我会去哪里?”

侬思稷悄悄道:“猜测应该是留京,说你如今资历够了,才能本也不在勇武上,而是经济之才,皇上看重栽培,应当会留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