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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233)

他原本觉得许莼是官升一级是不是春风得意失了轻重,如今却看着他漫不经心间双眸如春水,唇角时时带笑,绝不仅是官升一级这样的喜事,反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被他这愉悦的情绪感染,霍士铎似乎也觉得轻松了些,笑问道:“怎的今日宴会不见徐提举和刘吏目?”

许莼随口道:“一大早知州衙门那边大理寺的贺大人传了去了解些旧案。”他一边又想起来道:“倒是霍都统提醒得对,该给秦提督送些礼过去,顺便把请功折子给递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吩咐姜梅,姜梅连忙应了去写折子备礼不提。

霍士铎欲言又止,待要说么又觉得此刻人人都开心庆功,自己说这些煞风景。

提督府那边秦杰收到了提举府送来的葡萄美酒二十坛,香猪十只,胡椒十斤,又有联合上奏为剿匪有功的草折。

秦杰看着那上面开列的霍士铎等一众城守营的人,还有许提举的表哥盛长天等一众良人也在上头,都有具体的生擒匪=徒多少,斩获匪首多少,几乎就等着他盖印了。

秦杰的幕僚道:“大人,这许提举看不明白路数啊?都说了这缉私的功劳先不必报,如今他竟靠着海防缉私的功劳得了个扬威将军的四品衔,分明是他自己撇开了大人,悄悄请了功。如今送礼来又这么硬着为他母家表兄请功,有些太不把大人放在眼里了吧?”

“这城守营霍士铎一向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如今这是要胳膊肘往外拐,另外找大树乘凉了吗?大人合该教训他一下。”

“还有他以为津海兵备卫筹饷的名义在市面上大肆采购兵饷,咱们却一斤粮饷没见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也没和大人知会一声,也太不尊重咱们兵备卫了,这查缉上,咱们是不是也不必这么配合他们?天天出去海上抓贼,兄弟们也辛苦啊。”

又一位幕僚自以为得计笑道:“他送来的这些礼品,全是贡品,这么大张旗鼓,该不会想拉大人下水吧?不若退回礼物,咱们上折参他一本私留贡品,准让他焦头烂额。”

秦杰面上喜怒不辨,将那请功折子放了回去:“给他们用印,上折。”

幕僚一惊:“大人?”

秦杰道:“大理寺派了人来查走私案,就是上次武安侯的那些私盐,武安侯应该要倒霉了。”

幕僚道:“这也是大人的功劳啊。”

秦杰冷笑一声:“你忘了?武安侯背后还有人呢,但如今看来,恐怕这位许提举是有所依仗,这才肆无忌惮。”

幕僚不解,秦杰道:“昨日大理寺钦差贺知秋奉命到津港查走私案,顺便带了上谕,给许莼提了一级,然后禁卫派了一队护卫随行协办稽查,你猜是谁领队?”

“禁卫大统领方子兴,这位的背景不必我说了吧,简在帝心,他亲哥武英侯方子静,尚了公主,前些日子刚任了浙闽总督,提督浙地、闽地两地的军务政务。”

“而这位方大统领到了津海,哪里都没去,只与许提举上了他的船出海游了一夜,便回京去了。”

一位一直沉默的幕僚悄声道:“今日刚打听过,市舶司的徐副提举和刘吏目被传去知州衙门问话,就再没放出来,听说已当堂被除了官服官帽,直接被扣押在知州大衙里了。”

秦杰淡道:“是我小看了这位许提举。只怕市舶司不过是铺铺路,扬威将军算个铺垫,有了这军衔在,有紧急军务时,朝廷可随时调他统领军务。我这提督之位,恐怕是给人家留的,我挡了人家路了,此时若是再不知好歹,恐怕就得被踢走了。”

一位幕僚吃了一惊道:“大人何出此言?大人也是名门勋贵之后,谁能随意动大人?”

秦杰道:“好的就如闽州总督雷鸣一般,回京里兵部任职。不好的呵呵,找个把柄免职很难吗?上意如渊,谁敢违背。”

说完他有些悲怆,又有些灰心:“在津海苦心这些年,到底抵不过人家简在帝心。从那两艘铁甲船开始,显然就已是皇上的意思了,皇上这是要清海防,开海路。并设浙闽总督意图很明显了。”

“再他母家表兄这些功劳,定然也是早已打算好的进身之道,你看盛家三爷带了多少人手来津港,这是早就打算好的,可笑我还懵然不觉,以为能为我所用,如今看来,那都是步步为营。此刻我只能配合他行事罢了。”

幕僚面面相觑,宽慰他道:“大人,也不至于到此等地步,这不是还送了这么厚的礼过来?这海防走私,也还要依仗大人么,再说了大人一向是鼎力支持他的。”

秦杰看幕僚们的意思,果然立刻也都改口转风向,都觉得那许提举果然为主了,心下越发灰心,只道:“他敢送贡礼过来,自然便是炫耀有恃无恐。我若真是上折子去弹劾,那就要与那徐副提举一般下场了。早听说那两位副提举不服他,纠了一群海商去京里告状,这不是告出问题来了?那董宪进京,肯定有去无回。贡礼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凡弹劾上去,上边一句话,朕赏的,谁敢多说?”

这时幕僚里却有人道:“大人,这才是大人等了多年的机遇啊!这位许大人到津港,大人一直是要人给人要线索给线索,海上缉私咱们是出了大力的!大人还不争功,且这还有城守营这边一直在配合他干活呢。如今大人明明是有功之将,实在不必这就心灰。他既然是皇上派下来的人,难道就只看着这小小一个四品提督之位?人家可是国公世子,来日自是封侯拜将的。大人这些日子的功劳,难道皇上看不到?”

一时幕僚们也都恍然大悟,纷纷宽慰秦杰,一时竟将秦杰这些日子所作所为吹嘘得忠勤恪守,不贪功不争利,实在是难得的好将军。

秦杰被他们如此一吹,恍然也仿佛忘了自己当初还想着如何给许莼使绊子,安然也觉得自己果然是如此。不由面上也起了些笑容,一时便命人道:“把美酒和香猪都赏给各营去,就说这些日子咱们海上缉私有功,朝廷赏的。军饷如今市舶司已在筹办了,很快便能按时发放,大家且打起精神来,多捉几船走私的,咱们也过个肥年!”

许莼这边却不知谢翊这随手几子,又将秦提督给他收服顺了,他倒是和贺知秋联手将这市舶司这些年两位副提举私下与人走私的事情都查了个清楚,一时查抄家产,闹得津港沸沸扬扬,就连海商们也都得到了消息。

莱特听到了此事,也上门拜访了一次,只与许莼约了时间,一同上京。

许莼并不觉得意外,他手里把玩着和腰上玉佩同色的粉青玉章,这一套料子谢翊让人做了一整套的魑龙佩、无事牌、玉章、扳指、玉尺、镇纸给他。他这些日子随手把玩,虽才见过,偏偏思念愈深,和莱特说话也有些神思不守,只让姜梅、莱特和盛长天一起商量出一套章程来。

这边又想起一事,和姜梅道:“还该多招几个通译才好,这些日子来了这许多外使和海商,总觉得人才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