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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232)

谢翊含笑道:“好,朕等着。”他看海边风凉,便也携着他手往上登船。船上早已都布置好了,谢翊与许莼进了楼船顶上的花厅里,船便开动离了港口。

许莼才进了花厅便已又去榻上斜躺着,谢翊坐到他身侧,关心问道:“睡一会儿吧?”一边却伸手去揉他膝盖。他全身都已换了一身宽松的便袍,腿上穿着纱裤,透过纱裤还能看到膝盖隐隐发红。

这小少爷从小养得娇贵,想来就没跪过几个人,适才匆忙替他用纱巾简单擦了擦,便看到他膝盖手肘都红了。

谢翊嗔怪道:“天已变凉了,如今怎还穿着纱?该换锦的才是,别总是仗着年轻不以为意。”

许莼趴在织金大迎枕上,整个人瘫软得如同一滩泥一般,眼皮已经忍不住不断往下耷拉,却仍然还惦记着:“着急了随便拿的,有披风呢,而且又不是骑马,没关系的。九哥一会儿我与你钓鱼,我亲手烤鱼给您吃。”

谢翊拉了披风过来盖上他道:“你睡一会儿吧。”

许莼却还努力睁着眼睛:“也不知道今天他们押运贡礼的遇劫了没,九哥啊你不知道呢,我让他们设了个贡礼的陷阱,把崖关那边的寇匪给清了,到时候把路修好,又添一个功劳,嗳九哥您升官太快啦,等我这个剿匪报功的奏折再上去,那时候升官就更好了。”

谢翊忍俊不禁:“那就再给你加些禄米?”

许莼道:“别了啊,这才两个月呢就升了一级,太扎眼了,九哥你可别成昏君了,等我再多积攒几桩功劳。”

谢翊道:“花了这么多钱造船,又查走私收回来许多税银,功劳瞩目,怎么能说扎眼?谁觉得扎眼,也给朕造船。”他倒了杯茶转头想喂他喝,却看到转个头的功夫,他已合目睡沉了,睫毛浓密,唇边尚且还带着笑。

他有些无奈,晚餐还没吃呢。便起身出去,果然看到方子兴正与春溪、夏潮等人在甲板边带着护卫们钓鱼,个个都摩拳擦掌,立誓要决一胜负。

苏槐迎上来笑道:“皇上要什么?可要传膳了?”

谢翊看着海面辽阔,虽天已全黑,但仍能感觉到这雄壮辽阔之意,心胸不由为止一宽,只道:“等等吧,睡沉了,弄点纸笔丹青,朕画几笔好了。”

一时五福六顺等内侍进来伺候,磨墨调色,对着窗边风景,画了波涛壮阔的海面,高天明月一轮。

许莼再醒过来的时候,鼻尖先闻到了烤鱼的香味。

他睁开眼睛,有好一阵不记得自己身在何方,只听到阵阵海浪声,直到烤鱼那浓烈的香味唤醒了他的饥肠辘辘的胃,他这才恍然坐起来,转身四处看着,看到桌上放着一幅画,显然是谢翊画的,不由有些惊慌,他怎么睡了这么久!该不会天要亮了吧?

他起身也没穿鞋光着脚便跑了出来,一眼却看到谢翊亲自拿着一串鱼正烤着,抬头看他皱眉:“外边风大,怎么不穿披风?”

说着起了身将鱼递给身边内侍,却是将身上披风解了过去替他披上,低头看他只穿着袜子,又叹气:“慌什么?”

许莼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知道自己衣冠不整,转身先往回走,一边悄声和谢翊道:“我以为天要亮了呢?好像一场梦一般,梦醒了您又不在了。”

谢翊道:“还早,我让他们送烤鱼进来,咱们先用晚膳。”

许莼诧异:“九哥您还也还没吃吗?”

谢翊道:“自然是要和你一起进的。”说着和他进去,五福上来重新服侍着许莼穿鞋整衣。

这边也很快便上了各色新鲜海味,清蒸海鱼,烤生蚝,鳆鱼海参等等,又有好大一盘子的烤虾烤鱼撒了胡椒粉送上来,散发出勾魂夺魄的香味。

许莼洗了手过来,连忙剥了两只大虾给谢翊,谢翊也不推拒,就着他手吃了,许莼又有些遗憾:“我那些南洋酱没带过来,六婆也不在,要留着他们看着竹枝坊,嗳。”

谢翊笑了:“这也很好了,主要是新鲜。”

许莼饿得厉害,连忙也狼吞虎咽起来,谢翊替他倒了酸乳酪汁,两人吃得都不算慢,很快用过晚膳。许莼这才又与谢翊出去钓了一会鱼,其实天寒了海上有些冷,也就钓了个新鲜就回了房。

许莼便去看谢翊画的画,看画上还留着白未题字,便问谢翊:“九哥怎么的不题字?”

谢翊道:“嗯适才没想好。”说着提了笔过去拿了笔大笔一挥“与君风月平分破。”

许莼低低念了一回,知道化的是东坡居士的词,只觉得几个字百转千回,含蓄又委婉,不由看着谢翊,正对上谢翊凝视着他的视线,四目相对,两人心中彼此知对方情意,不由自主都微笑起来。

两人在海上游了一夜,说了许多闲话,说沈梦桢在闽州的奏折,说方子静去浙地赴任的情形,许莼满肚子话说给谢翊听,直说到了深夜。

第二日果然看了日出,谢翊少不得又拿了他昔日出游海外的九霞光里思君打趣了两句,尽兴返航。在港口,许莼亲自送了谢翊上了车辇,直看着车辇都没了影子,这才恋恋不舍也登了马车回了市舶司。

作者有话说:

注:

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别乘一来,有唱应须和。还知么。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

——苏轼的《点绛唇·闲倚胡床》

意思是,自从有了你,风月清风咱们就一人一半啦!诗人的浪漫哇!

第144章 庆功

虽然送走了谢翊, 许莼有些惆怅,但很快盛长天、霍士铎得胜归来,带了好消息。捉了许多土匪, 都送去了知州衙门审理问罪, 香猪孔雀倒是另外派了人由董宪继续带着护送进京了, 其余用作诱饵的所谓香料宝石美酒等等,则都是假的, 原地都散了。

许莼十分高兴,且又刚升了一级,少不得在市舶司后花园又宴请了一席, 还给跟着去剿匪的都摆了席, 赏了钱和葡萄美酒, 又许诺要与秦都督联合上折子给诸位请功。

这葡萄美酒是个稀罕物, 许莼全都赏了下去,对上只报了损。霍士铎心里知道那是贡品,不由有些心惊, 私下与许莼提醒:“许大人,这酒毕竟是贡品,你报了损, 私下送几个亲近的便是了,如此大张旗鼓赏兵士, 难保没一个两个嘴不严的,说出去了报上去, 私留贡品可是大不敬。”

许莼笑道:“大人你放心吧, 这葡萄酒, 窖藏很麻烦, 再放几日味道都变了。送去京里还得找地方费劲保存, 皇上还不喜欢喝,无非也是赏人,这也没多少,剿匪有损失再正常不过,味道都走了,难道还送进去给皇上添堵嘛,自然是大家分了,没多大事。”

霍士铎是本地人,这些日子自然是知道提举司的人与这位新来的提举是有些不合的,忧心忡忡,却看到许莼斜靠在亭台坐榻上,姿态闲散悠哉。腰间却不是之前日日佩戴的玉蝉了,换了一枚鸭蛋粉青的螭龙环,下边坠着同料无事牌,仍是雕着“凤池皎鳞”四个字,整块料都极温润,衬着他天青色的官服,更是风流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