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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196)

谢翊眼眸漆黑,又沉又冷:“但是你还是不愿意。”

许莼感觉到谢翊指掌收紧,连忙低声道:“九哥误会我了。”

谢翊道:“你说。”

许莼道:“九哥一直未再立后,亦未纳宫妃,名下又无子嗣,皇家讲究延绵子嗣,求个江山万代,都要早定太子,否则国本不稳,您受到很大的压力吧?”

谢翊冷声道:“朕不在意。”

许莼仍然道:“立许氏为皇后,原本一举两得,既能平了朝臣们的唠叨和宗室里的压力,九哥又能正大光明带着我告祭天地祖宗,本是两全其美之事。”

谢翊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帝皇之爱,并非是福,幼鳞,我不希望你来日进入朝堂,受到非议。”

许莼道:“九哥,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来日我为国舅身份,当如何侍奉九哥?还是说九哥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觉得自己会年老昏庸,这才给我留着退路?国舅扶皇后嫡子继位摄政?”

谢翊:“……”

许莼双眸澄净如水,看着谢翊:“九哥,我不愿我与九哥之间,夹着一个人,哪怕那是个不存在的妹妹。我更不想担着国舅的虚名,日日面君奏事。”

谢翊长长叹了一口气。

许莼低声道:“我知道九哥觉得我年少,不爱想长远,只图今日快活。但九哥,将来确实还很远,谁知道后头几十年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为什么要为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如今就非要在我们之间捏造一个不存在的皇后呢?哪怕金册上那是我的名字,青史上也是我为男后。白首共山陵,来世仍夫妻,我懂九哥的意思,但我们要过的是此生此世啊。此生让我以国舅之名侍君吗?”

“我希望我与九哥之间再无旁人。”

“九哥在意金册上的名字,那金册想加便加,要告祭宗庙,我便陪着九哥去,祖宗有灵,定然是庇佑九哥和我的。但是我在意的是,世人眼里九哥的皇后是我的妹妹,从此之后我站在朝堂上看着九哥,只能以国舅身份。九哥在乎名分,我与九哥是一般心情,并无两样。甚至九哥还顾念这江山,我却自私到只想着九哥开心,九哥是人,也会累的,九哥歇一歇,莫要再如此多思多虑。”

“九哥怕我来日受到非议,那是因为我德不配位,不配站在九哥身边,这才会受到非议。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能怪九哥,将来我因为侍奉君上遭受了什么非议,都是我一力承担,绝不怨怪九哥。”

“九哥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知道我人小力微,但也不能总是九哥一直辛劳担当,为我操心,您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走到您身边去。”

谢翊握紧许莼的手,低声道:“九哥怕你后悔。”

许莼低声道:“九哥,您总是想得太远,人生哪有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与其如今为了将来可能不圆满忧惧,为什么不珍惜今夜月圆良宵。”

谢翊抬头去看天上一轮明月,光华万丈,照得世间澄明一片。

他忽然哑然失笑。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是他入了障了,倒不如一个孩子想得明白。

作者有话说:

注:

“人生哪有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灵隐寺对联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李白《把酒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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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九哥:来日陵墓葬哪里,谥号怎么封,史书怎么写?

乐天幼鳞:今夜月亮好圆好美,当及时行乐。

第118章 宽慰

清晨谢翊起身换朝服, 许莼迷迷瞪瞪也坐了起来,谢翊看他眼皮都抬不起来,握着他手腕道:“再睡会儿。”

许莼咕哝着:“横竖还得回府里, 我陪九哥用早膳。”原来他数着日子离开赴任的时间就要到了, 陪九哥的日子一日少过一日, 不由越发舍不得。

谢翊这下却想起昨夜被许莼打岔竟忘了告诉他赐宴家人的事,一时心里又有些心虚, 反过来从一旁五福手里接了热毛巾来替他擦脸。

许莼本来困得厉害,被谢翊热毛巾敷在脸上,只觉得分外舒服, 不由笑着自己接了毛巾, 抬眼坐在床上道:“九哥您先忙您的, 我自己来。”

谢翊道:“昨夜中秋, 赐宴重臣,我想到你舅父他们也要回闽州了,千里迢迢来一次京城, 之前你多得他们照顾,因此昨夜传了他们和你娘进宫,赐了宴, 商议了下立后的事。”

许莼原本手里拿着热巾子正一个人傻乐着开心,忽然两眼圆睁整个人清醒了:“什么?”

谢翊轻轻咳嗽了声:“也是一时起意, 主要是想着若是提亲,也得盛家配合, 且……朕也担心你娘知道了要怪你, 有你舅舅在, 能劝着些, 再则, 此事朕来说,比你自己说要好一些。”

许莼整个人懵了,谢翊伸手从他手里拿了热毛巾出来递给一旁的五福,握了他的手:“是我临时起意,没有和你商量,对不住你。”

“你舅父和你阿娘都很通情达理,但也没肯答应。只一心担忧你今后受不住世人讥讽,只说要考虑……我猜其实是想看你自己的意思。既是你不同意,今天回去你徐徐和你娘解释开了便罢了。上金册的事我找时机秘密办了便是,你也让你娘和你舅父别着急……”

许莼一想到亲娘竟然已知道了,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说话。谢翊轻轻咳嗽了声:“昨夜我还赏了些东西回去,一会儿你再带点回去……一会儿苏槐拿给你——朕先去上朝了。”

许莼连忙拉住谢翊的手道:“多谢九哥为我周全……我确实不知如何和阿娘开口,本当我自己的事。九哥为了我做这恶人,我心里是领情的,九哥不必道歉。”

谢翊知道许莼这是一贯善解人意,其实心中不知如何羞赧,反握他手低声道:“总是九哥对不住幼鳞,以后我尽量改……”

他心中隐隐也觉得自己这独断脾气,一时半会未必能改掉,恐怕一般人也受不住,匆匆低头亲了下许莼,从袖里摸了只浓翠的玉蝉来塞在许莼手里:“前儿尚宫局送上来的给挑的,我看这一鸣惊人的意头挺好的,你随便佩着玩吧,赏人也使得。”

说完匆匆走了。

许莼捏着那剔透玉蝉尚且还有着九哥的体温,哭笑不得,这是哄自己吗?九哥这笨拙却珍重的心意,他捏在手心在床上愣了一会儿,起了身来磨磨蹭蹭换了衣服,果然将那枚玉蝉佩在了腰间。

等用了早膳,出来看到春溪已跟着定海侯在了小院内,大喜:“春溪你结束训练了?”

春溪嘿嘿笑着:“见过少爷,我昨儿就回来了,没顾得上见少爷。”

许莼又问了几句,心下那紧张羞窘感去了些,便骑马带着定海春溪出来回国公府。回了府里正赶上用早餐,他去了花厅,看到盛夫人正坐在那里和盛同屿低声说话,看到他来所有人都看向他,四下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