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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162)

许莼专心致志思考着,张口喝了好几口,才回神过来:“九哥您喝呀。”

谢翊道:“朕早就喝完了。”

许莼嘻嘻一笑,谢翊问:“可有想到什么了?”

许莼摇了头:“我看贺知秋专门问了摄政王交代李梅崖大人保住楚夫人的时间,之后又反复询问楚夫人这段时间在王府陪摄政王的行踪,是不是怀疑这一段时间有问题?”

谢翊点头:“对,此案突破点朕觉得只能是在这里,贺知秋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据李梅崖说,摄政王当时时时起归隐之念,却又一直未下定决心,主要是考虑到王世子谢翎的未来。而这个时间,是元徽十四年二月。他记得当时,他代朕前去了皇陵祭祀后归来没多久,便和他交代了这句话。”

许莼想到了贺知秋问楚微的问话来:“所以贺大哥问楚微是否陪同摄政王前去皇陵祭祀?而且楚夫人也陪去了!是祭祀皇陵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吗?”

谢翊道:“皇陵大祀为冬至和正旦,因朕年幼,历来都是由驻扎在德陵的宗室亲爷代为祭陵,京中另遣鸿胪寺监、礼部大臣前去致祭,以表思念之情。”

“那一年,朕却记得,因着边疆不宁,边军叛乱,诸藩亦蠢蠢欲动,又有天灾屡屡,有彗星犯帝星,甚至还出现了两次日蚀,于是朕下了罪己诏。摄政王当时受的压力也很大,许多朝臣私下传说是他想要谋取帝位,因此才天下不宁,他便亲自代朕去了皇陵祭祀。”

“但是他这人一贯骄奢惯了,虽然去皇陵,还是带了许多姬妾前往,一路浩浩荡荡,十分招摇,朕记得回来后他还被弹劾了许多,后来到了秋日他堕马而死,还有人认为是因为他带着姬妾去祭皇陵,因此才触怒了祖宗。”

许莼看着谢翊面上神情漠然,却忽然心中一动:“是九哥放的流言?还有那些日蚀,弹劾……”

谢翊转头看他,目光带了些奇特:“你怎么会想到这上头的?”不是在说摄政王吗?

许莼道:“摄政王摄政这许多年,想来朝堂早就被他排除异己了,为何天象出现,还能有人不怕死的弹劾他。看李大人说法,他当时压力不小,甚至起了退隐的念头。还有,这么多年了,九哥怎的还记得这么清楚,当时您才十四岁吧?我觉得以九哥的智慧,当时定然不会什么都没做。”

谢翊微微一笑:“不过是慢慢小心谨慎地施恩于文臣,挑拨文臣与武将的关系,再在钦天监留些线头。一旦彗星、日蚀出现,从前必定要罢相,免掉摄政王最得力的相爷,再给内阁其他副相希望,让他们以为朕属意于他们,但摄政王不同意——权力,会让他们为之疯狂。”

“他们放出流言,指使门生同乡弹劾摄政王逾制,挖出所有摄政王以及他手下的黑料,彼此攻讦。加上彗星和日蚀,摄政王不敢轻举妄动,他那时候犹豫,自然也是担心一旦取而代之,受到的压力会更大,更何况那时候边军还叛乱未平。”

许莼看谢翊说得风轻云淡,却知道只有十四岁的他在摄政王和太后密不透风的压制下,做到这一点有多难,握住谢翊的手:“九哥真是天生的帝王。”

谢翊点了点:“摄政王去皇陵带了许多的姬妾,根据楚微的供述,因为天太冷,一路喝了不干净的水,回来后姬妾染上伤寒许多,彼此传染,拉肚子死了不少,就连她也病了一段时间好容易才治好了。”

“为什么楚微被发卖这么多年,一直平平安安做她的女冠,而李梅崖一找到她,她立刻就倒霉了?”

许莼睁大眼睛:“是因为这些人盯着李梅崖多年?”

谢翊道:“是因为那第三人,一直没办法确认这些姬妾里头,哪一个跟着摄政王,知道了他们的秘密。直到李梅崖找到了楚微。”

“事实就是,她本来就应该死在那一年祭皇陵回来的路上的,但她确实有点运气,那一次没死在‘伤寒’,而这一次本来也应该死,偏偏遇到了你这个福星。”

“所以,楚微必定在摄政王身边,知道了某个秘密,又或者是看到了某个了不得的人,而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摄政王知道,他回来后自己大概也感觉到时局紧张,又生了退意,因此才特意嘱咐李梅崖若是王府有事,让他保住楚夫人。”

“要知道李梅崖当时为王府长史官,并不十分讨摄政王喜欢,太过孤介,又时时当面进言摄政王奢侈过度,但到那个时候,时事逼人,他大概也发现唯有李梅崖大概才是可托之人了。”

许莼:“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李梅崖是什么人呢?”

谢翊淡道:“大概是说了无益,李梅崖这人顽固偏执,一个酸腐书生,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大事指望不上他。又或者是,他尚且也还在犹豫中,不知道是否和那个人一起铤而走险,谋朝篡位。”

“而最终想来他选择的是决裂,于是对方毫不犹豫下手,摄政王坠马而死。”

“可恨朕就此背了一口黑锅,天下人竟都以为是朕杀了摄政王,至今未能洗雪。”

“此人,罪不容诛。”

作者有话说:

九哥被栽了黑锅,可生气了!

第98章 鱼灯

夜色寂静, 许莼听着谢翊分析案情,原本眉梢眼角宛如谪仙,如今淡漠眉目里却带了一丝来自于高位之人的冷酷坚决, 而这种冷酷却又让许莼感觉到痴迷和沉醉, 他越发沉迷其中。

“那现在怎么办?”许莼问道:“我听方大哥说要放回楚夫人, 那会不会她再次陷入险境。”

谢翊摇了摇头:“知道她在我们视线中,对方又刚刚折损许多, 如今他们一定是会接近李梅崖的,耐心等着就是了,等过了中元节, 我们就去猎宫, 不必在意这些。”

许莼有些诧异:“不查案吗?”

谢翊满不在意:“此人这么多年都未动手, 可见胆子也就那样。谋反这种事, 非要借一股豪情,四面八方都乱,这才趁势而起, 一旦气馁,便再不能了。如今天下太平,可见他没机会, 恐怕如今要灭口,反倒是担心被发现。我耐心一向很好, 如今这楚姬既在我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看着许莼, 声音倒有些唏嘘:“朕一生未有尽欢之时, 难道竟还要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不成。”

许莼心里微涩, 又问道:“那方大哥呢?去猎宫他要随驾吧?也不查案了?”

谢翊道:“不带他。他一则要查案, 二则要陪他嫂子, 武英侯不在,他多少要护着点府里,也就不必带他了。再则这人也扫兴,咱们自己玩自己的。”

许莼听皇上说咱们,心里一甜,粲然一笑:“都听九哥安排。”

他不知不觉更靠近了谢翊一些,已几乎完全靠在了谢翊身上,看谢翊今日穿着深青色的云纹衫,袖口挽得很上,手里尚且还持着瓷勺喂他汤,手很稳,骨节修长而分明。

他也不知怎的,明明昨夜的腰尚且还疼痛,谢翊一贯在这上头也克制,不会夜夜都与他贪欢,昨夜既然刚一起歇过,一般今夜都会让他歇一歇。但他心里此刻却有些遏制不住的柔软和渴望,在喝汤的时候,忽然伸出手轻轻扶了下谢翊的手腕,轻轻摩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