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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140)

许莼震惊:“就是说方子静已经四十多岁了?”

范牧村道:“是啊,他比方子兴大了接近二十岁呢,说是兄长,其实和爹也差不多了。”

许莼:“……”他想起之前看到方子静那模样,看着还年轻着呢,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范牧村接着道:“但也还好,我看他平日也不怎么管方子兴,只照顾衣食罢了。想来也是因为方子兴为天子近臣,他不好太过干涉。也是一贯行事谨慎不张扬的,因此他忽然捐助海事学堂,多半是天子示意,之后又奉诏题联,那多半就是他了,若真是他,许兄弟和盛兄弟倒不必太过担忧。”

这倒不是天子授意,是自己给他栽了一口黑锅,恐怕九哥是顺势而为,但会真的是武英侯吗?若是真是他来,好像还真不错,许莼心里暗自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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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且不知道被喝多了酒的童年学伴卖了个干净的方子兴打了个喷嚏,转头看着站在船头默默凝视的天子道:“陛下,送行的大人们都走了,开船吗?在船头久了恐怕要着凉。”

苏槐在旁边看了他一眼。

方子兴却全然不觉,只伸手挡了挡风:“要不再回去吧,辛苦跑来一次,就只远远看一眼,人都没看清楚。这时间也没那么仓促,离开年上朝还有些日子,多住几日也使得,定海那边也说病都好了,正和贺知秋他们三鼎甲在闽州四处游玩呢,活蹦乱跳的。”

海浪翻滚似雪,海鸟从空中掠过,扎入海中觅食,天蓝似琉璃,海风阵阵,谢翊想着许莼给他写的信里道:“猛浪若奔,心共帆飞,言不尽意,唯期再见兄之日,是所至盼。”

昨夜遥遥看了一眼,看他提着莲花灯,容色落寞,明明站在万人之间,偏偏斯人独憔悴。他当时十分想前去,拥他入怀,得半生慰藉。无论今后如何,但求一晌贪欢。

但,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谢翊淡道:“开船吧,回京了。”

方子兴哦了一声,转头去吩咐开船。随着喝令声响起,船桨摆动,大船悠悠启动,离开港口。

苏槐低声道:“陛下,千里迢迢过来,何不多陪几日呢,我看世子病容憔悴,很为相思苦啊。就连放河灯,也只为陛下祈福,全然不曾顾及自身,少年情怀,很该珍惜。陛下也难得过来,便是去请了世子过来,一并回京,想来世子也必定高兴的。”

谢翊道:“少年情热,不过一时。日久天长起来,总有淡的时候。许莼此人,性如稚子,冷了添衣饿了进食,爱了便贪恋不休,纯出天然,不顾世俗,这也是他可贵之处。”

“但他偏又有一股天性带来的趋利避害的敏锐,知道朕是天子,他第一选择便是警觉远远逃开,在南洋拍卖也好,给武英侯嫁祸也好,全是发于直觉,随性而为,甚至连之前给贺兰除籍那神来一笔都是如此,旁人看着只以为他是有福运庇佑之人,却不知道这等人其实是天性灵敏,能感知祸福,因此自然而然避开凶险灾祸,选择最正确的做法。”

“虽然日日写信,情热似火,只哄着朕开心,其实心中却隐隐知道离开朕才是最好选择,却又不能开罪了朕以免祸连九族,他未必想到这么深,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便是其天性所驱。”

“如今他接触了朝事,知道了权力之甘美,知道了努力向上,等来日等他入了朝,他总要知道君臣是如何做的才是大道。”

“他如今尚未及冠,不过才十九岁,朕大他这许多,岂能由着他任性而为。”

“他要入朝,便让他走正道,等他坦坦荡荡走出他的路来。朕便与他做千古君臣罢了,至于少年一时的情热,等他长大了明理了想通了,自然知道那些非正道。如今的迷乱相思,等他忙起来了,渐渐也就淡了,不过一时忍忍也就过了,情爱小事,并非人生必需。”

“再则,朕堂堂天子,难道还由着个臣子今日喜欢便贴近了卿卿我我,明日害怕了又远远逃开么。”

“他要做君臣,便是君臣。”

作者有话说:

注: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唐杜甫《梦李白二首·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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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皇帝包袱很重,也很能忍……还很爱给臣子画饼……

幼鳞:可是我不想要千古君臣的大饼……

九哥:你还小,你不懂

浑身嘴最硬的九哥。

第84章 意会

接下来数日, 许莼和盛家三兄弟陪了三鼎甲把闽州逛了个遍,盛长云和盛长天本来就是个擅玩的,自然是宾至如归, 招待得淋漓尽致。盛长洲倒是也还要兼顾着学堂修建的事, 因此时不时陪一陪。

转眼要送他们走了, 临行前小宴,张文贞私下找了许莼问道:“我打听了下, 你那位大表哥,还未定亲?”

许莼闻弦歌知雅意:“张大哥是想做媒?”

张文贞道:“是我幼妹,她是极聪明的, 琴棋书画天文地理算学都精通, 偏偏脾性有些古怪, 比不过她的, 她看不上,比她强的,她又嫌弃风雅无用。家里又有些宠她, 如此拖来拖去竟到了二十岁,她在家负责掌家,极妥帖的, 家里命我还是替她相一个,省得蹉跎了花期。”

“你也知道我们那边的名士风气。不进科举或治园林、藏古董珍玩, 豢养优伶,诗酒酬酢, 山水寄情, 谈经说法, 家里奴仆成群, 宾客车马, 钟鼓笙箫不绝。别看门第显赫富贵,其实两三代不成器子弟后,多少世家最后门可罗雀,繁华不在。我妹就嫌弃那些人门第看着高,其实不通实务,百无一用。”

张文贞将手里折扇打开,遮了嘴,悄悄看了眼贺知秋,低声和他道:“实话和你说,本来我也想说与贺知秋的,但他这人实在太精明市侩了,我觉得我妹不会喜欢他;范牧村虽也未婚,但又太雅了,而且身上有那种隐隐的随时能当和尚的感觉,不食人间烟火。这几日我冷眼瞧着,觉得你表哥十分不错,踏实肯干,我觉得我妹能满意,只不知道你们家意下如何,若有意,我可安排,私下见一见。”

许莼有些意外:“这事我得禀过外祖父,再答复您,只是你们家既然娇宠令妹,舍得远嫁?再者我们商户人家,过来恐要受委屈,来了也都是些商户俗事。”

张文贞悄声道:“你别傻了,你表哥肯定马上入仕,我实话与你说,自然也是看上这一点,大好前景,这对你家也有好处,你舅母不在,盛家无女性长辈操持,你表哥入仕难免家眷要应酬的,我妹子定能做个贤内助。再则,正儿八经的嫡女,岁数虽然大一些,但与你表哥也算合适,也知情识趣,我看你表哥忙,也没时间哄妻子,选个稳重懂事的,不必那一团孩气的好?嫁妆不必说,不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