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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105)

许莼在脑海中搜索着:“武英侯方子静?”

柳升道:“说武英侯你没印象,平南王你总知道了吧,广南一路谁人不知呢。”

许莼豁然想起来了:“平南王!那个异姓王?”

柳升笑了:“不错,朝廷唯一的异姓藩王,封在粤州多年了,在那里是实打实的富甲天下,权倾朝野,有兵又有钱。所以先帝才把旁支的公主嫁了过去给他孙儿方子静,还给方子静一个侯爵的名头,因此叫武英侯。今上削藩时,平南王正是如今武英侯的祖父方溟,他自请降撤藩,降等袭爵。就是因为他带头,其他亲王一看连平南王都同意撤藩了,也都纷纷撤了藩回京了。”

许莼喃喃道:“他为什么要同意撤藩呢?”

柳升悄声道:“今上手腕十分厉害,摄政王都死了,边军全都掌握在朝廷手里,平南王那是明智之举。真打起来,他是异姓王,横竖轮不到他当皇帝,反而众矢之的,且听说平南王世子,如今的平南公,身体不太好,一直多病,又不擅长打仗,听说只擅读书。嫡孙尚了公主,前程不差,因此干脆带头撤藩表忠心,也为着这个,当时虽然撤了藩,平南王还是留在了粤州那边,皇上只收了兵权,其他什么盐矿之类的都没动,仍都给方家拿着。平南王去世后,平南公也仍然一直留在粤地,就只武英侯带着公主进京了。”

许莼喃喃道:“这样啊,怎的我看武英侯的弟弟,一口京城口音呢,倒不似粤地口音。”

柳升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武英侯的弟弟方子兴,在平南王那会儿,大概五六岁这般,就已送进京伴读了,和各藩属一样惯例的。送个嫡子进京在太学读书,这就是质子。不过这方子兴因为和今上一起长大的,很得今上看重,如今领着领侍卫内大臣的职务,加封太子太保,十分器重,来日定然也是侯爵,如今尚未婚娶,谁敢随意给他说亲呢,都说恐怕是要皇上亲自下旨安排的了。”

许莼手心仿佛都是汗,握都握不住筷子:“领侍卫内大臣,太子太保。”

柳升道:“就是统管侍卫处侍卫,保卫禁中的,日日侍驾,寸步不离,十分谨慎,因此从来不在外边应酬的。你说认识,莫非是方家的旁系子侄?”

许莼却喃喃道:“日日侍驾,寸步不离……”

柳升道:“总之他们家大概是怕君上忌讳,平日确实不大出门的,你若是有什么事想要求他们帮忙,恐怕也难,得婉转些才好。”

许莼道:“嗯,多谢柳大哥告诉我,柳大哥可知道,这京里,还有哪一家姓谢,排行第九……字明夷的吗?”

柳升道:“姓谢?难道是宗室?但排行第九,可知道岁数?字明夷的话,倒是从来没听说过,世子想要知道的话,我去打听打听。”

许莼连忙摆手:“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问就好,你千万别打听了,恐他知道了不喜。”

柳升道:“嗯,世子既有交代,我守口如瓶便是了。府上如今可太平?我依稀听说,似乎内侍省苏槐苏公公前些日子去过府上?有些传言,但听不真。”

许莼勉强笑了下,神思不属陪柳升吃了点,便起身道出来太久了恐家里人说,辞行后一径回了靖国公府。

却是回府后直接去了盛夫人那里,直接了当问:“祖母不是胸痹死的,是自尽,是吗?”

盛夫人吃了一惊,脸色转白,仍是勉强笑道:“你是哪里听了闲话?休要胡说……”

许莼一看母亲神色,就已知道恐有七八分准了,他慢慢问道:“我听说,苏槐公公,来过咱们府上。”

盛夫人叹了一口气:“我料想也瞒不住你……你自幼聪明……”

第62章 明夷

盛夫人欲言又止道:“此事终究不光彩, 也担心你年轻沉不住气……”她迟疑了一会儿。

许莼却添了一把火:“我今日是在街上遇到韩家二郎,他竟说祖母是为了我们二房而死的,说我们二房夺了长房的东西, 诅咒我们睡在祖母换来的荣华富贵……还说天道好轮回, 我们来日定要遭报应……”

盛夫人大怒, 双眉倒竖:“他在满嘴胡嚼什么蛆?我们二房没对不起谁!他们得了今日这下场,正是咎由自取, 正是她们自作孽遭的报应!”

许莼隐约听出来些意思:“我看韩二郎的意思,大姐姐和伯母生病,似乎都是因为此事, 难道和大哥有关?”

盛夫人冷笑了一声道:“可不是吗?长房苦心孤诣, 看到菰哥儿中了举人, 便连忙撺掇着要过继过去, 白捡个进士儿子。谁知道呢?菰哥儿竟是当初你大伯的遗腹子,因着那婢女已放出去了,老太太知道就是带回来, 也继承不了爵位,于是索性就摁在你那糊涂爹爹的头上,硬是当成二房庶长子养了二十年!”

许莼震惊抬头:“什么?”

盛夫人冷笑道:“你那糊涂爹连儿子都能乱认, 活生生让你个嫡长子变成次子,老太太当日恐怕是打着若是二房无子, 庶长子就直接继承了爵位了,没想到我在海边长大, 身子健壮。当时才嫁, 怀着孕都要日日去伺候婆母, 我当时一进房就觉得香味难受, 便想了法子悄悄换了那香, 如今想来,真亏你命大……”

盛夫人想到刚嫁进来,被公府这边的各种所谓名门世家的亲戚奚落打压了许久,又被婆婆日日言必称商户人家规矩不行需要好好立立规矩的日子,眼圈都微红了。

许莼脸上一片茫然:“这么说,大哥本来就是长房的了?”昔日祖母待自己的种种,待许菰的平淡,就忽然显得怪异出来。若是苦心孤诣将大哥哥安排到二房为庶长子,怎么可能真对他不在意。

要说祖母,最喜欢的当然是死去的大伯父了。

许莼想起了九哥仿佛不在意地问他他父亲和他声名狼藉是什么原因,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好些话。

若是一切都是祖母长达二十年的安排,这二十年的纵容无度和偏爱宠溺,以及对许菰的精心栽培和管教,就成了如此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许莼喃喃道:“这事,怎么发现的。”

盛夫人道:“呵呵,这真的得感谢大理寺的贺状元破案如神了。你大哥的生母,一直私下养在外边的,端午过后去看她,没想到竟饮鸩身亡了,那女子手里还拿着写着你名字的帕子。你大哥倒也精明,直接去告了官,他当时若是回府直接来质问你,恐怕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许莼问道:“端午……那就是端午后……五月初几?”

盛夫人道:“五月初八,其实我之前也全都蒙在鼓里,一点不知,直到那日宫里来了人宣旨,这案都破了,竟是你大姐姐以为许菰私下养外宅,去撞破了,逼着说要告发要夺了许菰的功名,那妇人想来见识短浅,又爱子心切,竟喝了毒药,我才知底里,这还是后来我逼着问了你大哥,你大哥心中有愧,自己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