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似乎是美化,实际上仍然是统治者和文人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进行穿凿附会的描写。】
这一次,轮到吴承恩挠头。
《西游记》并不完全是明朝原创故事,用了前朝的故事素材,比如大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也用了明朝的民间传说。
这个时期,明朝已经有了“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是一对儿的说法,他写《西游记》其实也没说二者是夫妻,只是经常一起出现,而二者的名字被读者误解。
“王母娘娘听起来的确像是皇后,看来还是改名为西王母比较好。”
吴承恩并不是迂腐之人,对女子也不是明朝那样普遍的贬低和看不起,听到天幕讲原始女神的形象,接受的非常良好,甚至还有了许多新的女神形象在心里快速成型。
他甚至想写一本新的神话小说,不如,专门写一下那些远古女神?
【在东王公、玉皇大帝这样的配偶出现后,西王母逐渐沦为依附者。东王公和玉皇大帝明明都是出现在西王母之后的,却后来者居上常常被排在西王母的前面。】
【为什么父系社会这么执着于要给女娲、西王母配夫君?】
【因为,封建时期,成熟的父系社会里,一位再厉害的女性,也不能没有丈夫管束,哪怕她是西王母,也得受人管制。就算没有,编也得编一个出来。】
【女娲从汉朝开始,成为了伏羲的妹妹,又演变成伏羲的妻子。伏羲成为天神、太阳神,女娲成为地母、月神,与当时的天父地母、男阳女阴吻合。
卢仝《与马异结交诗》云:“女娲本是伏羲妇”。女娲的丰功伟绩被弱化,不再是独立补天的创世神,成为了辅佐伏羲治理天下的得力助手,成为了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必经之路——作为附属存在。】
【西王母同样如此,从独立的部族女首领,成为了妄图长生不死的帝王的艳遇妄想,成为了追随东王公的女子,后来还成为了玉皇大帝的原配夫人,如同民间原配一样管理其他女眷,掌管民间婚姻大事,成为了玉皇大帝的“贤内助”。】
【多么典型的男权思维啊!再厉害的女子也是为丈夫做嫁衣裳,一切功劳成绩,因为一场婚姻全归于丈夫,比篡位皇帝也容易,还体面!】
这样的话语,让不少知识女性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然而再联想到自身,何止是女神,自己难道不是如此吗?
宋朝还有厚嫁之风,女子嫁人前要从洗脸的面盆到去世后的寿材都要娘家备齐,更不用提各种庄园、铺子,可是嫁给夫家一样得生儿育女,伺候公婆、丈夫、儿女。
她们有这样的条件,为什么要嫁人?
李清照捏着笔杆,手指用力到发白。
现在回想那一段让自己曾经甜蜜、也曾经失望的婚姻,仿若一场大梦。
梦醒之后,就发现一切都是虚幻。
只有压迫才是真实的。
李清照更加用力的握紧自己手中的笔:这将会是她反抗压迫最强有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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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端生越听,越对男性文人反感。
原来她现在听到的那些神话故事,都是被人篡改过的,还是改得面目全非。
“我干脆不嫁人了,自己专注写文好了。”
她要还原女神的真面目,要为她们堂堂正正立传,要让所有女子看到,真正的女神!
【这样的情况,还出现在“嫦娥”的身上。】
【说起月亮,我们最常听说的神话,就是“嫦娥奔月”。】
【嫦娥,被塑造成了一个背叛丈夫的有罪女子。然而,远古神话体系里,嫦娥如同女娲、西王母一样,根本没有丈夫。】
武曌忍不住笑了:“文人还真忙,忙着当媒人。”
她的下首,还坐着李隆基、李旦和其他子女,听到这话,女子们眼神不屑地看向男人们,男人们有的羞愧,有的不以为然,只是当着这位不好相与的女皇,不敢直言。
李隆基知道自己本就被厌恶了,不怕死一般道:“女子本就是要嫁人的,女神不也要嫁人,有什么不对?”
武曌看向这位未来的安史之乱祸首,轻轻一笑,还什么话都没说就吓得李隆基一阵颤抖。
最近,李隆基过得不太好,自从天幕说他在宫中有十万宫女,皇祖母竟然真罚他进宫做宫女,父亲帮他说情,被罚一起做宫女。
两父子穿着宫女的服装才知道原来粗糙的布料会磨人的肌肤,才知道冬日宫女们的炭火是不足的,睡一晚床都温暖不了,才知道宫女们也不是日日都有温暖的水洗脸,只能用冰冷的井水……才知道,再威风的宫女,过得也不如他们这些王室宗亲舒服。
李旦和李隆基,都曾经被软禁过。
那时行动受限,有时被下人苛待给的物资不足就要怨恨人心捧高踩低,但是至少不用干活。真正干活起来,才发现自己所谓的苦,在下人眼里,竟然还是享福——下人们连软禁他们那样大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宫殿都没有!
李隆基短短一周的宫女生涯,感觉像是度过了煎熬的一个月,出来瘦了一大圈,让其他皇室看到了对武曌的手段更为惧怕。
此时这样反驳,带着些许自暴自弃的意思。
他想起自己的苦难,一时有些恍惚,就这么短短的时间,武曌也不跟他解释女子为什么不想嫁人,高深莫测一笑:“有些女子的确恨嫁,既然你这么为女子着想,你就帮忙成全她们。”
李隆基看着武曌的笑容,熟悉的惧怕从脊梁后升了起来。
什么叫做帮忙成全她们?她们是谁?
李旦恨不得捂住儿子的嘴,但是已经迟了。
他闭上眼睛,不想去看:傻儿子啊,你自己作孽,自己受着吧!
【曾经《归藏》竹简没有出土之前,嫦娥是“恒我”的说法也受到质疑。
但是1993年,王家台出土的秦简证明了“嫦娥”的真面目。】
天幕放出了出土的秦简,从古老的秦简才能还原这位被后人编排了千年、背负着无中生有的背夫罪名的神明曾经的真面目。
王家台秦简《归藏》出土时严重残缺,整理者将《归妹》编为307和302两支,这也是至今为止最早记载嫦娥神话的第一手文献,后世引用《归藏·归妹》的传世文献则属于二次文献范畴。
秦简中,307号竹简的简文是:《归妹》曰:昔者恒我窃毋死之囗。
201号竹简的简文是:囗囗奔月,而攴(枚)占囗囗囗。
这里的“囗”是字迹模糊不明原本的文字,两枚竹简的残缺简文也可以得到有关嫦娥神话的信息:嫦娥事件发生在遥远的过去,而且以前叫做“恒我”。恒我窃取了不死药然后奔月。
【请注意:这里“恒我”是没有性别也没有伴侣,连西王母也不存在。“恒我”的意思是“使我永恒”,即期望长生不死之意,与求不死药非常吻合。】
【也就是说,“恒我”根本没有丈夫“羿”,它是一个中性词,并没有性别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