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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地(51)

巴尔达斯没有犹豫,就给出了他的回答:“我死了一个年少有为的儿子,国王曾看着他长大,王后也将他抱上过自己的裙摆,难道这份代价还不足以支撑我的行动?”

“很好,”杰拉德的笑容没有丝毫温度,“能让您的家族再度繁荣昌盛,我想,您的儿子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也会觉得欣慰。”

他拿起一颗棋子,缓慢放置在地图的一处角落。

“就让我们开始吧。”

·

“毫无疑问,辛特拉宫正在采取行动!摩鹿加两处的主要贸易路线遭到破坏,我们还在探查其中的原因……”

“各国大使现在都在问责这件事,他们代表自己的国王和女王,质问辛特拉宫为何要打破香料贸易的平衡,我想这是否说明战争即将开启?”

“我们的国王陛下已经开始急躁了,这不是一件小事……阁下,在这事的选择上,斐迪南大公的态度比陛下还要激进,而首相的态度却不好预测,议会每天都在为此争论不休。我恐怕陛下会很快倾向于支援摩鹿加,以此讨好那只母狮子。”

“您应该劝谏陛下!一旦我们倒向摩鹿加,不仅贸易局的利益会收到损害,与葡萄牙的结盟也会更加岌岌可危,盟约本就脆弱……”

源源不断的信件与密函堆在胡安·丰塞卡的桌子上,主教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任由顾问们激烈发言,像一群嘈杂的鸟雀。

等到争论的声音逐渐熄灭,他摩挲着手上的纹章戒指,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巴尔达斯雇佣的那位斯科特家族的叛逃者,有谁找出他的身份了?”

“奇怪之处正在于此,无论是巴尔达斯还是摩鹿加,都对这类消息看得很紧。”顾问急忙回答,“老实说,我们的眼线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打探到这一张纸的内容……”

他不说话了,在他的视线里,主教铁钩般的瘦长手指,正摆弄着桌上的金质小天平,将里面的古金币一枚枚码好,整整齐齐地堆叠在一起。

“确实奇怪,”胡安的低语苍老而疲惫,带着一股寒意,“这世上竟有金钱办不到的事情,这就让我加倍觉得奇怪……”

顾问们全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他放弃了天平,转而抓起一张墨水冷却的信笺,耐心地用火漆封好,在上面印了自己的私章。

然后,主教轻轻地吹了个呼哨,立刻就有一个身材矮小,比猴子还灵活的侍从,从桌边的暗格下敏捷地钻出来,像只忠诚的猎犬,趴在主人脚边。

“把这封信送去给我们的国王,记住,要快。”

说完,他就低下头,再没有多看他的顾问们一眼。

“下去。”

顾问们胆战心惊地离开了,但到了傍晚,主教凝视着夜色,派人叫来阿加佩,近几个月来塞维利亚宫的风云人物。

“这个名字,”他面对阿加佩,用一根手指按着纸面,朝对方推过去,“你对他知道多少?”

阿加佩不解地接过来,睫毛便不由一颤。

“……黑鸦?”

第35章

“我听说,他是你的仆人,对你忠心耿耿;我还听说,他具有无所不知的奇特能力,不仅对航线和洋流了若指掌,还会分辨天底下任意一种香料,更在种植方面十分精通。”主教说,旁人无从分辨他的喜怒,“我曾经专门派人前去找他,结果你也知道了。”

“现在回答我,年轻人,你对这位曾经的仆人,到底有多少了解?”

阿加佩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该说什么呢?黑鸦又做了什么呢?诚然,黑鸦曾经热烈又深沉地爱着自己,可阿加佩也确实对他一无所知,那是个没有过去,没有记忆,连姓名都没有的男人。在对方恢复记忆后,出于打心底里的忌惮,直觉与本能般的恐惧,他与黑鸦就更少谈论过去的事了,他只知道,既然黑鸦以前登上过白塔,那么他的身份必定不会低微。

“他……是我以前的仆从。”阿加佩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如实表述,“我不会说谎,也说不来谎,当时他遭受大难,失去全部的记忆,我对他的遭遇十分不忍,就从一些水手那里为他赎了身。而他名义上是我的仆人,实际上,我把他当成朋友看待,他也十分依赖我……”

主教不予置评,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难看出,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对商业和航海,当然还有香料,都非常有自己的见地,哪怕他失去了记忆,这些知识都没能被他遗忘。后来,他恢复了记忆,就……走了。”阿加佩说,“没了,我对他的了解就这么多。”

“就走了?”主教狐疑地问,“就走了是什么意思,死了吗?走了是死了的委婉说法吗?”

阿加佩:“啊?不、不啊!就是,走了,离开了,坐船走了的意思!”

主教沉默半晌,冷哼出声。

“果然,”他低声说,“刻薄寡恩,一个标准的斯科特人。”

阿加佩愣在了原地。

他好像是幻听了,又好像是大脑还在秋日清晨的寒气里打转,没有绕过弯儿来。他讷讷地问:“什么……什么斯科特人,您在说什么啊?”

主教他抬起花白浓密的眉毛,瞅了阿加佩一眼。老人的眼眸依然锐利,却没有平常惯有的不耐烦,反倒有些别的东西,一些近乎于怜悯的东西。

“我们说的黑鸦,您昔日的仆人,朋友,是斯科特人。”他耐心地重复道,“我说的话千真万确,对我而言,谎言也是不必要的伪饰,我没有必要对您撒谎。事实如此,葡萄牙的巴尔达斯已经雇佣了他,您从前的朋友似乎执意要向摩鹿加报复,他正在掀起的狂潮,我毫不夸张地说,已经震动了整个地中海和欧罗巴大陆。”

“……他是斯科特人,想要报复摩鹿加!”阿加佩脸色惨白,声音尖得像是鸣鸟。他没有知觉,也没有生气地重复着主教的话,这一刻,他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下意识在提问,“可他为什么要报复摩鹿加呢,您有什么证据?”

“巴尔达斯已经承认了这个事实,任何关于‘千眼乌鸦’的情报,都提到了这点,即黑鸦是一名流亡在外的斯科特人。不过,这倒也有迹可循,那黑发黑眼,冷酷的个性,以及对香料的透彻了解,都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为了复仇,以及夺回自己曾经失去的地位与名誉,他视摩鹿加的现任实权者,狮心女士玛丽·珍·斯科特为死敌,而摩鹿加也正在发起反击。战争席卷了十几个国家和地区,这段时间,没有哪片公海的海域可以置身事外。”

沉默片刻,主教沉思着道:“根据已知的消息,斯科特大公在两年前死于重病,虽说杰拉德·斯科特早已在斗争中落败,被狮心女士囚|禁,但她的政权也不是十分稳固。反过来说,黑鸦很有可能是残余的旧党,是的,这是很有道理的。他的称谓,他的作风,乃至那股疯狂的劲儿,都与曾经的摩鹿加掌权人十分接近,他应当是杰拉德·斯科特的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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