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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妖道(54)+番外

“恨我吗,子棋?”陆沉渊将严子棋抱起来,“明明做了恶事的是我,但受尽责罚的却是你。天道都是瞎眼的,看不见善,也看不见恶。像你这样心软心善的人,永远都是早死的那一个。”

严子棋张口,血涌不止。

他的声音嘶哑而含混,眼神却一扫往日的黯淡无光,变得明亮而锋利:“不恨。我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陆沉渊,你是不是想让我学会仇恨,污染功德金身,你好散了我的魂魄,取而代之?这很可笑。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恨,也永远学不会恨。”

陆沉渊向来喜怒无常的面容突然一沉,没有了任何表情。

严子棋戳中了真相。

“你让我看这些卷宗,这些道法,不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一点吗?”

严子棋将嘴里的血吐出去,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然后呢?于是呢?你想让我不甘,想让我痛恨,想让我变成第二个你?”

“天道不公,世事无常,”严子棋勾起带血的唇角,“但我为何要被你左右?你当你是谁?”

“严子棋!”

陆沉渊怒极反笑,一把掐住严子棋的脖颈,将人拖下天机台,“既然你不肯就范,那我留你也是无用……”

“你不想活了吗?”

严子棋冷然一笑,“你摆脱了文煦的控制,不就是用我的寿命替代的吗?你夺了我的身份,夺了我的寿命,夺了我的……心,你想让自己成就功德,但你造下的,却只有杀孽。”

“陆沉渊,你真的该死。”

千年前血色半染的清俊面容与眼前的虚影重叠,陆沉渊有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巨大的封字兜头落下,他猛然回神,一掌袭向临字,“严子棋!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临字不避不闪,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转头看向心神俱都沉浸在方才闪现的过往中的顾惊寒和容斐,厉喝道:“还等什么?封妖玦!”

顾惊寒和容斐神色一震。

顾惊寒立即出手,一把抱住容斐,将两人的胸口贴合一处。

金色的光芒从贴合处散发出来,越来越盛,直射两人头顶。

虚空中,金光褪去,一柄清光湛湛如冰似玉的长剑出现,剑势凝聚,蓦然一挥,将被封字压制得几乎动弹不得的陆沉渊笼罩在内。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陆沉渊的肉身寸寸溃散,化作飞灰而落。魂魄却脱离出来,被临字招手一捏,扔回了白玉棺中。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匆忙结束。

感觉是被掐断一般,是临字在故意隐瞒什么。

“你既然可以如此轻易收了他,为何要等到现在?”顾惊寒放开容斐,看向临字。

临字的身影几乎要散了,眉目都不再清晰。他似乎还在回忆方才陆沉渊那难以置信的一眼,和唇瓣翕动的无声的话语,脸上的得意未上,哀色便已满布。

“当年我也曾镇压了他。”

临字轻声道,“我在天机台自学道法三千,摊牌那日,更是以自身设下陷阱,诱他入套。但最终,我还是失败了。我又在天机台被锁了整整两年,直到他二十大限,阳寿难续,才与孟季将军合作,将他封在这座千年大墓之内。”

“千年大墓?”容斐皱眉,意识到不对。

临字颔首:“这是一座墓中墓。千年前,便已是一座陈旧古墓。我重置了一些阵法,布下重重杀机,只为阻止他复活重生。我本该身祭大阵,但这古墓却是诡异,我不仅没有魂飞魄散,反而修成了厉鬼,忘却前尘,只记得寻到三个阵眼,不被陆沉渊所得。”

顾惊寒不动声色,却轻轻捏了一下容斐的手。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顾惊寒却总觉得,似乎缺少些什么。

“今日若无你们,我必不能如此轻松将他战胜,恐怕还要两败俱伤,鱼死网破。”临字苦笑道,“眼下这样,他入业火,我就此封墓,倒也算得完满。”

顾惊寒忽然道:“这是你的魂魄,那你的功德肉身呢?还有,他为何要说能让宝珠发光之人,前世便是大功德之人?”

临字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你会知道,但绝非现在。”

说完,他不再看顾惊寒和容斐,近乎虚无的手掌轻抬,忽有四道流光自四个方向飞来。

落地后,咒怨祭墓门的苏清率先现出身形,鬼气萦身,跪到临字身前。

其后,顾惊寒在幻象中所见的美人蛇也游动过来,对着临字展颜一笑:“国师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说罢,她妙目一转,却是落在了容斐身上,眼神似乎一怔,就要开口。

却被临字一指堵住,退到了后面。

荀老大的身影紧跟在后,肩上坐着一个白骨小孩,空洞的眼眶里燃着两道幽绿的火焰,在转向临字时微微一闪。荀老大眼神发直,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死气,尸斑遍布,竟是已经死去数日的模样。

见顾惊寒看着荀老大,临字道:“他早就被陆沉渊杀了,不过是傀儡。”

最后从流光中走出的,是一双滴血的绣花鞋,伴随着诡异的童谣。

“此间事了,你们可从树顶离开。”

临字道,“顾小子,我这四分之一的寿命给了你,希望你能走到最后一步,迈出去。”

顾惊寒眸色一沉,心头微凛。

真的是……此间事了了吗?

“走。”顾惊寒道。

玄虚一怔,差点没哭了:“这、这就走了?累死累活敢情就看了个电影?我、我……”

“别废话,赶紧跟上。”容斐眉毛一扬,拖起还腿软的玄虚就走。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

主墓室内,巨树苍碧,白玉无瑕,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临字的身影陡然泛起一阵涟漪,旋即寸寸消散,落入白玉棺中,与陆沉渊微弱的魂火凝为一体。

当年陆沉渊吃下了他的心脏,他的血肉,他早已没有了功德金身。只有他自身灰飞烟灭,才能永久地让陆沉渊消失人世。他不是什么大善人,贪恋这花花世界,在最后那一刻,没能狠下心来自毁。

所以如今的残局,都是他该得的。

一只手抓起了即将彻底消散的魂火,临字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那只手的主人:“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如若……他成功了,我们……真能有下辈子,就让陆沉渊那个狗东西……真做一条狗吧,让我也好好……收拾收拾他……”

魂火渐渐熄灭。

那只手慢慢握紧,掌心淌过一抹冰凉。

白玉棺内再无任何一丝气息,啪地一声,一块木牌砸落。其上封字已经黯淡,光芒消失,也因此,露出了被光芒掩盖的,牌尾的一行小字——

“九月十八,斐生辰,寒赠。”

从巨树上方爬出去,是一个极长的盗洞。

三人在盗洞绕了半晌,才终于找到了出口,扒拉开头顶碎石,钻出了血墓。

仿佛许久未见如此光明。

玄虚被刺得眼泪直流,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一副没出息的模样,估计奉阳观的道士看了能打烂他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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