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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同人)随云留月/每个温润受都可能黑化(47)

仲尼式,漆黑的一段焦木,我向来自觉爱琴,也看不出其他名堂了。

但是琴声之美,却令我几乎忘记了一切,只愣愣看着乌发蜿蜒,白衣广袖的女子,指尖过处,琴音散落,我不忍打断,就在这薄雾中一直听一直听,知道琴声戛然而止,少女轻声叹息,叹息声淡若云雾。

她说:“小女孩,你走错路了。”

然后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经是三年之前了。

——三年之前,我寄人篱下,受人侮辱,未婚产子,此后三年,浑浑噩噩,不知朝暮,连最后如何死去,我也不记得了。

因为我是想死去的啊。

我所求,不过是一碗孟婆汤,让我忘却前尘,清清白白走过奈何桥罢了,我呆呆地看着已然破败的身躯,并且知道,这看似平坦的腹中,已经开始孕育一个婴孩。

这种感觉与那时莫名其妙发现怀孕不同,那是我恐慌不已,几欲疯癫,此时我竟觉得,或许我可以抚育她,带着这个世界上唯一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好好地过这个重来的人生,时光反转,或许是老天的恩赐吧。

——我曾经是这样想的。

——在我发现,这原来是个诅咒之前。

***

我曾经想就这样平静的,稳定的,就这样过完一生,我所触之景,不过是小小的一片后院,我所见之人,不过是周遭几个院子的下人,我遭遇侮辱,虽然苟活,却也自觉羞惭,无论是否被迫,终究是对不起收留我的原庄主与曾待我真心的原二爷。

在以为原二爷身死之死,我本应自杀以殉,但已是残破之躯,又有什么资格,将自己定义为他的未婚妻子呢,无论如何,我那时总以为,虽然境遇已经极差,但是总是不能够自甘堕落的。

一直以来,我所受的教育,所处的世界,所感受到的真实,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我第三次莫名身死,浑身疼痛地醒来——我环顾周围的环境,老旧柴房的地面上满是柴荆木屑,灰尘洋洋洒洒地在空中飘浮,我看着窗j□j进来的阳光,整整齐齐地将我布满指痕的身躯分成两段,我的面孔在阴影中,我的目光追随着阳光,我安静地坐在地面上,直到阳光消失,月光掠入。

——发生了什么呢?时间,是应该在太阳的东升西落中不断地向前流逝的不是么?为什么只有我,要不断地面对不堪的一切?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的太晚,但是开始想这些,总归是一件好事,我抱着膝盖望着从小小窗口斜射而入的惨白月光,突然想起了在薄雾中信手弹琴的少女。

——这一切,和少女有什么联系么?

从小我学习的,不过是女诫妇德,才艺礼仪,我能分辨一幅画的意境,能辨认每一曲琴曲的指法,我不去想不该想的,不去记不该记的,不去做不该做的,我记得母亲对我说:“女人是流水,你总要去适应山路蜿蜒,磐石挡道,卑弱第一,你应当记住。”

我不去回忆,但是那回忆并非不存在了,如今我细细想来,往事模糊,却有一件事清晰起来。

——我为什么不去死呢?

——我不是一直都自认不害怕死亡么?

——遭遇侮辱,未婚先孕,那么多次面对失德之时,为何我都没有听从母亲的教导,以身殉节?

——说来说去,不过是怕死罢了。

不必说的冠冕堂皇,不需去堆砌好看好听的理由,说来说去,不过只是害怕死亡罢了。

我望着月光下惨白的手,问我自己,问上天,问过去——是要我死么?因为我失德,因为我逆命,所以困于这轮回中,就是对我的惩罚么?

三年又三年,无止境的地狱,无喘息的绝望。

我站起来,任由自己赤条条的,将破烂的衣衫撕成条带,悬梁挂上。

——认命吧。

将头套入时,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因为面对死亡,我终究还是害怕。

我终究还是害怕——那时,我终究还是害怕死亡。

***

所以我发现自己没死,也不是再次回到原点的时候,着实松了口气,举目四望,屋舍简朴,却胜在干净,白衣公子坐在窗前,乌发如瀑,面容如玉。

残阳如血,鲜红地阳光笼罩在他的周身,无端端令人感到浑身发憷。

——是原少庄主。

我虽然在过去的几世同他少有接触,但是也知晓,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博闻强识,温和有礼,君子一词,放在他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可惜是个瞎子。

因为他是个瞎子,所以就算救了我,也一定没有看见我的不堪,想到此节,我竟松了口气。

他温言对我说话:“我觉察有异,就救了你,命人替你换了衣衫。”

他对我所受的侮辱只字不提,只倒了杯温水给我,并叫我好好休息。

最后他对我说:“我听闻你爱古琴,正巧我有一架,正适合你这样的爱琴之人,往后弹弹琴,也能排遣些许寂寞吧?”

仅仅是因为他话语里所透露的不希望我死的一丝意味,我突然觉得,辗转轮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

我不知道改变在何时发生,似乎是一夜之间,我发现我已然看腻的一切景物,都有了新的光彩,我看着无争山庄的一草一木,一想到原随云正是在这儿出生长大,就无端端觉得欢喜。

我想,如果是为了他,就算困于轮回,我也甘之若饴。

只要我能够偶尔看见他,只要他同我简短地说几句话,冲我温和地微笑,这场轮回,就将变成异常绮丽的梦境。

这种我从未体验过的,全然陌生,却似乎生长于本能的情感,让我不自禁胡思乱想,夜不成眠。

直到有一天,原随云对我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那是这一世的第三年,我知晓再过几个月我或许又要莫名死去回到原点,但这一回我竟感到了一丝踌躇满志,规划着怎样在短短的三年中离原随云更近一点,让他不再对我看似温柔,实则冷淡。

我一直一直观察着这个人,当然知道,他最是温柔,也最是无情。

所以当我看见,他用一种翻涌着难以压抑的情感的目光,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死去了。

我看着被这样的原随云注视着的那个人,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中沉眠,惨白的面颊深深凹陷,唇上没有血色,脸胸口都看不出明显的起伏,苍白的皮肤衬着漆黑的长发与鲜红的被褥,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我看着原随云轻柔地楼起他,嘴唇靠在他耳边温柔缱绻地低语:“小叔叔,醒来看看,谁来看你了啊。”

我入坠恶梦,不明白眼前这背德的、荒谬的景象是怎么回事。

——断袖,叔侄,和宛如一把枯骨的原二爷。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像是暮年的老人:“这……是原二爷?”

***

原岐月死去的那一天,天气晴好的像是讽刺,我看着原随云抱着那一具毫无生机的躯体,一步步走过院子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