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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65)

为拖延时间,她必须留下。

容渺眼眶酸涩,远远望着她与追来的侍卫缠斗在一起。

一刀一刀刺入身体,她笑容未变,频频回首,只为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别了,我的心上人!这结局如何?你骗走了我的心,我便用死让你记住我!

我曾如此热烈地爱过、付出过,你的心痛不痛?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这样一个可笑的女子?

擦去眼泪,容渺背上背着太子晟高大的身躯,艰难地一步步向上攀爬。手早就被尖石磨破流出鲜血,腿上也全是伤,可这痛楚与凤飞烟的死比起来又算什么?

悲痛化为勇气,分明背着一个比自己高大的人已然十分吃力,攀山的脚步却有如神助,在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之时,她已踏上峰顶。

狂风在耳畔呼啸,她低头向山下一望。心内瞬间凉透如寒冬。

这的确是绝壁,其下并非湖水,飞瀑山的由来,跟瀑布毫无关系。

这山壁陡峭如直角,光滑如飞瀑,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谷,在月影下一片黑暗。想要爬下去,根本不可能!

追兵已至,火光越来越亮,容渺再没时间犹豫,她咬了咬牙,缚紧背上的人质,慌不择路地纵身跃下……

“别哭了!”曲廷暴怒地呼喝,来回踱着步子,不时停下来叹息。

“那梅时雨根本就不是好东西,你赶快把那孽种打掉是正经!如今曲家是什么情况?再不能出任何事了!”

曲玲珑一味哭泣,不发一语。

如今她能如何?梅时雨已经失踪十天了!她派出的人,远近城池都翻遍了,有人说见过梅时雨去丹徒,还有人说他跟那远近闻名的女伎凤飞烟一起跑了。流言滚滚,就这么传到她耳里,她已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千里迢迢来寻他,劝他快快提亲,他就是这么报答她、回应她的!

曲玲珑恨透了那个痴心错付的自己,也恨透了他!

越是回想,越发替自己不值。她好好一个一品大员的嫡女,王妃的亲妹,有多少王孙公子可以挑选,偏她瞎了眼,选了这么个穷酸薄情的负心汉!

再想下去,就连容渺也被一并恨了起来。若非她总在她面前说起表哥如何好,如何有才华、有抱负,又是如何懂得怜惜人……她又怎会对这男子深深着迷、一往情深,甚至不顾挚友情意,将人家的心上人硬夺了过来。

如今那所谓良人,竟为一女伎,抛下她跟未出世的孩子!他就是这么作践她的!把她看得比女伎还不如?

“行了,别哭了!你只管等着,叫我抓到这梅时雨,有他好果子吃!”曲廷粗暴地安慰了数句,烦乱不已。

近来诸事不顺,至今未能与北国达成议和,广陵王生死不知,再这么拖下去,只怕朝廷就要问罪换人了。

曲家蛰伏数十年才换来的这份荣华富贵,转眼就要化成泡影。

“哥哥……”曲玲珑适时住了眼泪,“现在我该怎么办?若他……当真一去不回,我怎么办?我是不是注定要老死在曲家后宅,成为曲家的罪人?”痴情少女在一夜间长大,认清现实后开始计算得失,为将来筹谋。

“别傻了,你是曲家的女儿,德才兼备,多少王孙公子为你争破了头!”曲廷说这话时,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他是心虚的。梅时雨为了保命,能把二人之间私相授受的事捅给广陵王知道,谁知他还在什么场合声张过?朝臣圈中没什么秘密,曲家嫡女委身于一白身,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看笑话,谁会傻傻的当这冤大头,将这不守妇道的女子娶回家当宗妇?

南国才子们乐于争抢女伎和寡妇,却不能接受德行有亏的贵胄千金。

前者是身不由己的无奈,而后者是不知羞耻的自甘堕落。

自家妹子的选择,无非就是低嫁,或是赠与王族如广陵王为妾……

“公子,杨贤士求见。”

侍女小心翼翼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自家小姐的秘密她是听都不敢听的,万一将来因这事被灭口,那可就是无妄之灾。为保曲家清名,公子跟老爷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曲廷扶额一叹,“你着人抓药,快把麻烦解决掉!其他事有我呢!”

曲玲珑送兄长出去,院中坐着一抹艳色身影,翠绿的竹子绣在前襟衣角,更衬得此人挺拔如松。

若他是个公卿之子,该多好……

曲玲珑为自己这突然冒出的荒唐念头羞红了脸,水眸流转,隔门向那人看了又看。

曲廷快步迎上去,杨进不知说了什么,曲廷整个人都凝重起来。然后两人并肩走出院子,消失在月门之外。

这个杨进,虽是谋士,在广陵王麾下领了一份品阶不高的闲职,但大家对他似乎都很客气。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才敢如此张扬行事呢?

“你是说,在丹徒地牢下面,有个兵器库?而梅时雨曾出现在那里?”曲廷显然极为意外,梅时雨依附于曲家而生,怎想到他竟还藏有别的心思。

“你当听说过明月楼的凤飞烟?”杨进淡淡一笑,道,“查之,此女是北国太子晟的眼线。图将军便折于此女之手。”

“所以流言是真的?梅时雨与那凤飞烟是一伙的,早已投靠了北人?”曲廷十分愤怒,只恨梅时雨不在眼前,无法当面惩处这没良心的白眼狼。“想来殿下连连失利,都与此人有关了?难怪议和不成,北人早知我们的底限,怎肯让步?”

曲廷望向杨进,如望救命稻草:“现在怎么办?杨贤士,还请你加以提点!”

杨进微笑道:“割让城池,交齐赎款,迎回殿下。或者拒不妥协,奋起抵抗,牺牲殿下。”

“这……”广陵王死了,先不说曲家还有没有继续向上的可能,单是累皇子遭难这一桩罪,就足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杨进眸光如电,锐利地射向曲廷,:“曲公子还有一路可走,向圣上求旨,请镇北侯前来坐镇!这么一来,广陵王是生是死,战事是胜是败,都与曲家无关。曲公子是想做英雄,还是保富贵,曲公子自己想吧!”

杨进说完,从院中退出。释风懒懒倚在墙上,“杨进,你刚害了人家闺女,又要害人老子,这议和不成害死皇子的罪责,你是铁了心要让镇北侯背了?”哼,之前还说什么欣赏镇北侯的硬气,出手救他女儿,原来都是铺垫,是为了将人家利用到底,杨进这人的心思到底是有多深?

再一想,这人连自己亲哥哥都害,还会在乎别人的死活?南国权贵被他玩弄于股掌间,都到了这时候,竟还没一人怀疑过他!

释风如此想着,不由脊背生凉。

第46章 收尾

议和毫无进展,北国拒不见面,所提条件之苛刻,对南国来说完全是丧权辱国。

而北国一面提要求提条件,一面对诸城侵扰不断,周轩引水师疲于应付,根本指挥不动广陵王和图林麾下的将领。曲廷无奈上书,自认其罪,希望朝廷考虑将镇北侯从西南调回,到丹阳坐镇,主掌议和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