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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记(97)

要不要每次都做得她腿软啊,她有些惆怅地想着,忽然觉得身子下面有东西咯得慌,拿出来一看,却是那半张信笺。

她记起自己在做这种事情之前要做的事情,登时脑子里清明了许多。

转头看一眼,宁筱之躺在她的身侧,乌发散开,呼吸均匀,一手枕在她的脑下,一手揽在她的腰间,睡得很是踏实。

苏欢望了望他,心里便觉得软软的,望了望手里的信笺,慢慢将被脱下扔到一边的衣服拉回来,从里面取出另一半的信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对在一起。

登时,她脸色大变,只望着手里的信笺里微微发抖。

他在睡梦之中觉得怀里的人身子轻颤,嘟囔了一句:“是不是觉得冷?盖好。“说罢,闭着眼睛伸手将被子给她裹得更紧一些。

隔了良久,忽然听到苏欢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杀我父亲的人是他?”

宁筱之蓦地睁开了眼睛,瞧见苏欢手里的物事,眼底滑过一丝阴影,苦笑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62、抉择与埋心底

苏欢想要起身穿衣下床,被宁筱之从后面抱住,下巴蹭在她肩上:“欢儿,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说什么呢?

那后面半张信笺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与你姑父宁顾远素有不合,预感不日将遭此人毒手。若真是如此,欢儿也不必寻仇,只好好和你姑母生活即可。你母亲棺木之中我放了重要物事,她的尸骨已经被我迁出,火化之后洒在程里镇这片故土之上。勿念。”

宋乾诚否认杀了父亲,如此一来,还会有谁?

站起身的时候一阵酸软,险些跌倒,被宁筱之在腰间扶了一下,随即推开他的手,将那两半信笺收入怀中,便要往外走。

宁筱之也连忙从床上着衣而起:“你要去哪?”

苏欢将房门拉开:“我去问一问姑父。”走了两步又道:“你还是不要跟来了。”

从厢房到宁顾远房间的路程很短,苏欢却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心中一片混乱。

不只是得知这个消息之时的震撼,更多的是,如果姑父也承认了的话,她该怎么办?杀了他?

那么她要如何去面对姑母苏素和宁筱之?

但是父亲的仇难道能放着不顾吗?

她抬眼望了望院子里参天的树木,想起云上城之中宁府的那株合欢树,她爬上爬下了多次,现如今不知可还好。

少年时苏素便如同母亲一般,而这位姑父尽管并不甚亲近,但是她却是从心底尊敬他的,现如今知道这样的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

宁筱之待她合上房门离去,往前追了两步,终于没有推门追出去。

那日在棺木之前拿到这信笺的时候,他内心的震撼比谁都强烈,但是却必须压下去,压得谁也看不出来。

他要去查这件事情。

本来他以为是误会,杀死苏青的人自然便是宁顾远,怎么可能会是他那位平日里温吞少事又书生意气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怨会让他杀了苏青?而且以苏青的武功,父亲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但是随着事情一点点地水落石出,他的心情也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宋乾诚这个人,也算得上是一位枭雄,虽然为人所不齿,却在后来审讯的时候对自己的行径供认不讳,连之前杀过多少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毁了整个村庄也俱都承认,只有苏青这件事情矢口否认。

有这样一种人,他认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都是符合自己的价值观的,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进行的,所以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但是这种人若是能成事,身边必定会聚集人气,凭什么?

一定的性格魅力。

他觉得宋乾诚是有这种东西在的,因此说的话也足以可信,但是要他来怀疑自己的父亲,当真是一个难字了得。

他在房间里有些焦躁地踱了两圈,一向淡定的心神终于有些不宁,毕竟牵扯到苏欢和父亲,这事情无论如何都难以抉择,况且,已经到了现在,连皇上的旨婚都求到了,却在这最后的关头付之一炬吗?

想到此,他的手掌越攥越紧,几乎要掐入肉中,就在此时,房门又被推门了,他有些意外地抬头去看,便瞧见苏欢正靠在门边。

光线从她的侧面扫进来,她的半张脸由于背光看不清楚清楚,眼睛低垂着,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他站在屋内,注视着她,却不动身子。

两个人这样静默了一会儿,苏欢仍旧立在门口,却说道:“我想去看看七律。”

这几日里,除了到宋府别院之后和司同打过照面,谈七律和叶秉行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料想还在那民居之中。

宁筱之虽然不明白她为何折返,但是忽然觉得心上一松,当下上前握着她的手,苏欢任他握着,脸上也看不出喜怒来。

她日常表情都挂在脸上,这么一来倒让他觉得很不适应。

但是她既然肯回来,心里自己还是念着他的。

两个人又一起出了别院,也不坐车,仿佛散步一般溜溜达达地回民居去,旁人看来是一对小夫妻,只是没人知道这两人心头都是千思万绪。

一进门,便看见叶秉行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嗑瓜子,瞧见他们便叫起来:“哎呀呀,你们俩可知道回来了。”

苏欢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又在院子里四下里望了望:“七律呢?”

叶秉行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苏欢心念一动,把民居的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瞧见,叶秉行终于无奈地说道:“我把七律放走了。阿同回来过一趟,气吼吼地要杀了他,说没有这种兄弟,我怕你们也会这样。”

宁筱之叹了口气道:“七律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性子?这种事情自然不会过多计较。”

叶秉行垮着脸:“其实是七律觉得无颜面对你们。”

宁筱之点点头:“我当年遇见七律的时候,他重伤在身,险些失了性命,救醒之后有段日子不爱与人交往,后来也只跟我们几个熟识。他不提从前的事情,我们也不多问,只知道他是上荣国人,兄弟姐妹众多,似乎是家中遭遇什么变故才会流落至此。这些年过去,我们都如同自家兄弟一般,许多事情倒是忘记了。”

“我听他所言,似乎是他的小妹子在上荣国被找到了,太子知道此事便作为筹码,要求他做内应。现如今,我放他回上荣国寻妹妹去了。”

“太子现在如何?”苏欢忽然问道,宁筱之看了她一眼,才道:“他很好,只是宋乾诚的事情牵连到了皇后,目前皇后被软禁中,太子自然会有些忧虑。”

想来是因为皇后与宋乾诚一向交好,此次出了事情,自然她也很难逃脱干系。皇室中人,除了荣华富贵,又有哪一点好?儿子怀疑母亲,丈夫怀疑妻子,真不知当年沈静飞一怒之下,负气入宫之后,可曾有过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