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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死了我登基(283)

陆观颐的屋子与管平波的一样,皆是一厅两间的格局,桌椅床榻一应俱全不算,顾及甘临和立刻要来的咸临,皆似石竹一般铺了木地板。几个汉子随便捡了个空地方就行。几个人好生睡了一觉,听见外头的动静,又都跟着起来。走到前头管平波的屋子,都不好进去。自有人回报于管平波知道。管平波才踏出屋门,几个人还不待见礼,一个女子飞奔而来!急切的抓住管平波的手道:“将军,我听闻你逮了个读书人关在牢里?”

来人正是雪雁,管平波笑道:“好像是有一个,怎么了?”

雪雁一脸埋怨的道:“那你怎么关着?快快与我一道手书,我好使他去教书的!”

管平波一拍脑门,才想起这茬。后勤缺先生都快缺疯了,天上掉下个两榜进士,竟是忘了可以使,笑道:“你也糊涂了,我只管带兵打仗,政审归陆镇抚管,你去讨她的手书才有效。”

雪雁跺脚道:“啊,对,我忙昏头了。”话音未落,又有人跑进来道:“杨部长,你竟在将军处,叫我好找。制衣厂棉布库存快没了,纺织厂又说来不及生产,两个厂长险些没打起来,你快去瞧瞧吧。”

管平波忙挥手道:“去吧去吧,正事要紧。”目送雪雁被人拽走,管平波一阵后怕的想,艾玛,幸亏把后勤扔出去了,一天天跟救火一样,原先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隔墙处又响起了歌声,孔彰等人都好奇的偏头,却是被墙挡住了视线。管平波领着几个人出了穿过院墙,就看见一队队的战兵扛着农具,唱着歌往外头走。跟在战兵后头出了军营,管平波带着人抄了条小路,直爬到了山顶视野开阔处。往下看去,层层叠叠的梯田与菜地映入眼帘。到的早的战兵已在劳作,有些种菜,有些拔草,有些捉虫,有些放鸭子,还有一些在维护水渠。

李恩会一呆:“此处竟是军屯么?”

“是的。”看向四人,管平波认真的道,“每一个人都要劳作。只不过有些是体力活,有些是脑力活。”

岱钦抽抽嘴角:“我们也要?”

管平波道:“怎么?不想干?”

莫日根忙道:“我们可不大会种田。”

管平波道:“养马总会吧?拌草料、放牧、刷马都是你们的活。”

这个可以有!岱钦松了口气。哪知管平波又道,“骑兵的营地挨着养兔厂,到时候也有活计分配给你们。”

岱钦:“……”

李恩会八百辈子都没干过农活,干笑道:“我看将军不差钱的模样,犯不着军屯吧?”

管平波道:“有三点。第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供养军队是很贵的,有好装备更甚。故,能自己解决多少就解决多少,减轻百姓的负担,同时也不容易受制于人;第二,不是人人都能将心比心。没有下过地,就不知百姓之艰辛。自己参与劳作,才知道一粥一饭来之不易,需要珍惜;第三,行政管理与行军打仗不同。打仗时,未算胜先算败,而行政管理,则得先算胜。即一开始,就得假设我们能够长治久安。那么所实行的政策就必须有前瞻性。”

对将领,管平波素来有比较高的要求,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孔彰的眼睛道:“群雄逐鹿,我们有几十年仗要打。而战兵总有退役的。他们退下去以后,靠什么谋生?打仗打的吃饭的本领都丢了,我们的英雄都饿死在家乡么?因此,培养每一个战兵的一技之长,至关重要。方才说学堂,你们都不爱听。但你们可知道,我的学堂有附属的研究院,暂分为农学、机械、水利与测绘。将来他们退役,聪明些的,有知识有文化,可为牧民之官。笨一些的,也可学了最先进的农学水利技术带回家乡,不独自己可以养家糊口发家致富,亦可造福乡里地位超然。这些,都是我们坚实的执政基础。”管平波微笑道,“打天下易,坐天下难。难的就在于此了。”

岱钦已是听的晕了,忙道:“我们打仗的,不消学这些吧?”

孔彰却是想到了什么,又隐隐约约的抓不住。沉吟片刻道:“别的没听懂,倒是方才那句‘将心比心’有点意思。我觉得打仗最难管的,便是不知怎么制止将兵劫掠。传言昔日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管将军觉得能做到么?”

管平波道:“五郡钱粮供养,当然能做到。”

孔彰愕然:“什么五郡钱粮?”

管平波道:“岳王爷的地盘啊,五个郡那么大。”说着无奈一笑,“打仗打的是后勤,这你总该知道吧?”

孔彰追问道:“你有两州,养的人也不多,能做到么?”

管平波挑眉道:“你问李游击!”

孔彰立刻看向李恩会。李恩会叹道:“战兵竟能照拂老弱病残,将军是怎么教出来的?”

“说起来就复杂咯,细节你问陆镇抚吧,只怕她念的你们想撞墙。”管平波道,“依我的理念,不能帮扶百姓,当什么兵呢?”

孔彰几人头一次听到这种话,皆目瞪口呆。

管平波咯咯笑道:“不用这么震惊吧?”

李恩会好半日才僵硬的问道:“那当兵为了什么?”

管平波理所当然的道:“保家卫国啊。”

孔彰笑道:“管将军心怀天下啊!”

管平波暂不欲暴露她取窦家而代之的雄心,只微笑着,把昔年的感触一字一句的道来,“为保家人同胞的岁月静好,我愿历经磨难、负重前行。我觉得我能做到,孔将军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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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切磋

一瞬间,孔彰觉得身形小巧的管平波,亮的令人炫目。大话空话,孔彰听的太多,甚至自己也说的不少。但没有一次,是用如此平铺直叙的方式,来宣誓着那一份天经地义的情感。数次平叛剿匪中,孔彰时常问自己,我因何而战?直到今日,他才从一个女土匪的嘴中,听到了心底最期盼的那一句最朴实的答案。因为太过正气凛然,所以被用到麻木、只剩虚伪,而忘了那原该通行于天地间的无可驳斥的道理。

不劫掠,将兵靠什么而活,似乎也解开了谜底。但孔彰突然有些低落的问:“不被理解,又当如何?”

管平波笑问:“谁不理解?朝中大臣?袍泽战友?还是平民百姓?”

“都有。”

管平波平静的道:“将兵好好教育,教育不好的军法处置。大臣好好沟通,实在无耻,剁了就是。”

“……”孔彰顿了许久,觉得管平波话没说尽,再问,“百姓呢?”

管平波侧头看着孔彰:“天下不是百姓的天下,何以让他们承担?”

孔彰瞪着因惊讶而显得特别圆的绿眸,引得管平波一阵笑:“天下兴亡,匹夫无责。权力越大,责任自然越大。故有君则敬臣则忠之语。上位者若推卸责任,一味享乐,早晚有一日,不堪压迫的人会鼓起勇气来反抗。”管平波引用了《史记。陈涉世家》一段话,“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说毕,笑看四人,“但有一日,我忘却初心,你们大可揭竿而起,剁了我这独夫民贼。不过你们大概等不到那一日了。”

这回不独孔彰,四个人齐齐瞪着管平波。“独夫民贼”在孔彰心里震荡。他一面觉得此言甚合他心意,陈朝残暴不仁,已然该诛;另一面他隐隐觉着管平波此言气势太盛,将来必协助夫君取窦元福而代之。光明磊落与勾心斗角两般对立,在他心里无法融合。他神色复杂的看着管平波,想继续问,又不知还能怎么问。

管平波却没想那么多,罗马非一日建成,带着虎贲军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许多人从不认可到追随,也难免有些人从最初的认可到逃离。即便是留下来的人,一样少不得各有想法、山头主义更是悄然兴起。负重前行自不是一句口号,真的做了才知道有多么的艰辛,但同样,亦有巨大的成就感。她并不指望孔彰几个通过半下午的政治课就能与他同心同德。来日方长,今日不过是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