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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死了我登基(250)

肖金桃垂下眼,藏住自己冰冷的眼眸。良久,她抬起头,缓缓的道:“我大抵活不长了。”

这回,轮到了窦向东沉默。亲手把最在乎的女人逼到绝路,是什么滋味?窦向东形容不出来。

肖金桃接着道:“我死在你前头,挺好的。至少有些事,可以托付给你。”

窦向东眼睛发酸,柔声道:“什么事?”

肖金桃笑了笑:“我攒了好些私房,你替我送去石竹,交给观颐,叫她替甘临收着。”

窦向东怔了怔,不大确定的问:“全部?”

“嗯。”肖金桃道,“世人都重儿子,偏我更疼女孩。子孙们姓窦的,你自去操心,犯不着我一个妇道人家挂念。唯有甘临,宏朗不喜她母亲,我也活不到她长大,留点嫁妆与她吧。她的兄弟将来若是有不满,你便啐他们满脸,好男不吃分家饭,别叫我在地底下看不起人。”

“还是这么爽利的脾气。”顿了顿,窦向东想笑,又笑不出来,只得岔开话题道,“甘临有两岁多了,她早晚要去飞水,你实在想她,就叫观颐带着她绕到巴州耍些时日,再送去飞水。”

肖金桃摇头拒绝了。她私房丰厚,给甘临做嫁妆是假,为管平波的大业尽一份绵薄之力是真。她最期盼的,乃管平波不再生育,偌大的家业便会落入窦宏朗的子嗣手中;次期盼的,则是管平波再嫁,却能记得今日雪中送炭之情,为她的孙子留一份荣华富贵。层层守卫下,这些话她说不出口,但她信管平波能懂。便是不能,她也信管平波不至于跟窦元福一般小气,连个富贵闲人都不肯养。因此,肖金桃怎会主动要求见甘临?管平波拒绝,窦向东下不来台,是给她找麻烦;管平波同意,万一窦向东扣下甘临做人质,或一时照顾不妥当,出了甚意外,管平波就彻底与窦家斩断了全部联系,她的血脉再无将来!

肖金桃的思绪飘远,莫名的,她想起了史上那位传奇的神皇陛下。后继无人是这般无奈,除了殚精竭虑的安排后事,还有别的路么?

难得肖金桃肯说两句,尽管话还是很少,窦向东都觉得难得至极。他暂放下外头的事,陪伴着老妻。他们二人都知道,这般安闲对坐的日子,不剩多少了。

肖金桃敏锐的察觉到了窦向东的怅然,趁机提出了第二个要求:“天气即将转凉,择个好日子,把孩子送去飞水吧。”

窦向东问:“你舍得么?”

肖金桃平静的道:“不舍得又如何?我要死了,孩子搁在家里,是阿竹那面团去教?还是宏朗那废物去养?我只有宏朗一个儿子,他也只给我生了两个孙子。大的那个眼看着是他亲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的再叫养废,我怕是将来连碗浆水都捞不着。”

窦向东笑道:“何出此言?”

肖金桃瞥了窦向东一眼,冷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那宝贝疙瘩当祖父的人了,说他从此再不小心眼,你有脸提,我没心去听。”

窦元福前科着实太糟,窦向东说不出辩驳的话。肖金桃都这副模样了,把孩子送出去又不是甚大事,爽快应了。

肖金桃终于露出一个笑容,道了声谢,而后把跟着笑的窦向东撵出了门外。窦宏朗来问安,她不想见。练竹来伺候婆婆,她亦不想见。靠在床头,听着外间蝉鸣四起,透过敞开的窗户,怔怔的望着被屋檐切割出来的狭窄的天空。

天色越来越明亮,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庭院,有人从院外走来,地上的麻雀受到惊吓,纷纷扇着翅膀飞向了天空。须臾间,灰色的小鸟消失在视野,肖金桃不知为何,觉得异常的高兴。珠帘又一次颤动,肖金桃只觉困意袭来,又一群麻雀掠过湛蓝的天空,她嘴边噙着淡淡的微笑,慢慢的闭上眼。

七日后,一封素白的信抵达飞水,管平波展开信纸,是练竹的亲笔。上头第一句,赫然写道:“管妹妹,妈妈没了……”

第115章 嫡母&派兵&设防

第41章 嫡母

管平波快速的浏览着信件, 待看到肖金桃把新生的孙子托付给她时,瞬间体会到了窦向东养废窦宏朗的心情。

甘临是个女孩子。这个法理上属于她的儿子,比甘临有着更为名正言顺的继承权!人丁从来是资源, 谁也不嫌多。然继承人只有一个, 剩下的该如何自处?人心都是自私的, 管平波凭本事打下的地盘, 自是想传承下去。跟她毫无血缘的人将得到她辛苦打下的全部基业,甚至于说,她血脉相连的后裔,要对她毫无血缘的“孙子”俯首称臣, 如何能忍?然而孩子不是程序, 不是你如何设定便如何反馈。孩子是活的, 他将来长成什么模样,只有天知道。

不独是血脉的问题, 还有政治立场。一直到近代, 武则天的官方称谓都是武后,因其最后自废为后, 被形式逼的放弃了帝王的尊严。唐中宗即位,他的皇位不是来自于母亲, 而是父亲。因此武周消亡, 李唐再续。窦宏朗的儿子, 更倾向于哪一边,谁知道呢?中宗是武则天的亲儿子,故史书上对武则天的评价为“政启开元、治宏贞观”, 换个不亲的儿子试试?背负着几千人前程的管平波,决计生不出傻白甜的心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管平波不是玩宅斗的,走到今日的地步,她初嫁时的那点小手段,显得何等的温情?多子多福的红利,在遇上只能指定一个继承人时,尤其的尴尬。

刻意把孩子养废不是不可以,似窦宏朗那般,对窦元福是极好的。然而即便是后世,也不是没有夭折的孩子。婴幼儿的高死亡率,让管平波很难对甘临的将来报以百分百的期盼。何况生存之后,还有天赋与教育。她的前世见过太多子孙不肖的故事,也见过太多与父母背道而驰的人生。万一甘临就愿意做个衣食无忧的小公主,强行把她推上宝座,只为传承而至万千黎民不顾,她又做不出来。

平空掉下的儿子,管平波不是很想要。可既然是肖金桃的遗愿,就很难拒绝。窦向东一窝孙子,这个小的不值钱。同时窦向东必然对肖金桃满心愧疚,不可能不实现她最后的交代。再则既是不可控的风险,放在别处,比放在眼皮底下更不安全。看来便宜儿子,是不收也得收了。且不独要收,还得好好养。管平波有些郁闷的揉着太阳穴,现阶段生孩子太危险,也没空。什么时候得找准机会,再生几个才行。古代是真。地狱模式!

放下信,管平波又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列好奠仪,使人唤了马蜂与李玉娇来。新修的军营大致有了雏形,战兵陆陆续续搬迁至矿山。飞水县的老虎营分成了两拨,与在石竹一样,管平波和谭元洲各自分管。马蜂是窦向东派来的人,自是跟着管平波,李玉娇则是替管平波打下手。老虎营如今名义上算窦家的分支,死了当家主母,须得有所表示。

因离的不远,二人很快到了。管平波开门见山的道:“方才收到巴州寄过来的信,”略顿了顿,才接着道,“妈妈没了。”

马蜂和李玉娇都呆了一下!怎会?肖金桃不是一直身体都很好么?马蜂脑子飞快的转,肖金桃亡故,等于窦宏朗被卸掉了一只胳膊,再无希望。张和泰中途有倒向窦宏朗,大家伙都是心知肚明。世上的事凡是做了,必有痕迹。就不知窦元福知不知道了。八大金刚口头上叫的亲甜,言必称兄弟,实际上几人谁不是尸山血海中杀出?窦向东管理得当,不至于彼此拆台,然他们之间依旧是纯粹的竞争关系。马蜂亦不大看好窦元福,他更看好窦朝峰,因此,暂时不打算出卖张和泰,至于将来,他也不好说。

李玉娇皱了皱眉,想说什么,碍于马蜂在场,终是闭嘴了。

对窦家有所震荡的事,于老虎营是不相干的。管平波先对李玉娇道:“吩咐下去,取消中秋的晚会,百日后方可行宴请之事。旗帜不能撤下,我新定个规矩,凡有要紧的丧事,便降半旗致哀吧。另,叫纺织厂那头给我赶制两套孝服,并写信去石竹,观颐正经认了干亲,也是要守孝的,叫她自家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