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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死了我登基(234)

还是十二月初三那一日,张四妹去邻村收兔子回来的路上,见到一户人家要溺死刚出生的女婴。她一时心软,劝了两句,那人倒骂张四妹多管闲事,牛性子上来,就高举着孩子要摔死。张四妹差点惊出个好歹,知道这女娃娃留在爹妈手上,必死无疑。灵机一动,便拿手中的兔子与人换了女儿,抱回了老虎营。

这原也没什么,管平波还表扬了她两句。哪知老虎营本就养了袁家两个、康家四个,这又不瞒人,便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把老虎营骂做了拉皮条的。最离谱的是,好些没天良的爹妈,听说老虎营做起了那皮肉买卖,女孩儿接客,女婴则炖了做汤招待客人。居然一下子涌到老虎营门口,叫卖起孩子来。

老虎营又不是搞人口贩卖的,自然不要。那些人便在营门口撒泼打滚,说什么张三李四家的都能换兔子,自家的怎么就不能。又把管平波气了个半死。谣言里孩子可是用来炖着吃的!妈的你们这群禽兽真能拿女儿当猪仔卖!这种人家,孩子根本就活不下去。最后硬生生被逼的一只兔子换个女婴,一下子老虎营内多出了上百号的女婴。

这年头,婴儿夭折率极高,物资又匮乏,天又冷。孩子离了娘,就等于断了奶。管平波只有米糊糊,竭尽全力的供养,七八天内那些没出月子的孩子全死了,剩下的一半稍微大点儿的,不知能不能撑过冬天。眼看着要过年,老虎营内天天埋死人,管平波看着一茬茬死的孩子,不由想起自己幼时被爹妈丢在姐姐门口的经历,恨不能活撕了这群人渣。

事还没完,至十二月十六飞水集市,门口又来了一拨撒泼打滚卖女儿的,一听口音,老虎营的人差点炸了。操。你大爷的跑了几十里地来拿女儿换兔子过年!管平波知道,此时的婴儿是不值钱的,别说女婴,急起来男婴照样杀的利落。可谣言它长那样,管平波还不能真说不收了,更不能说还收男婴,只能混着。守门的战兵捏着鼻子唤人把女婴收了,有个汉子混在人群里站了半日,待旁人都换了兔子走了,才推了一把立在身边的女儿,问道:“这个你们要不?九岁了,能换几只兔子?”

战兵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三只。”

“那……我卖了!”

小女孩立刻吓的浑身发抖,脸色煞白的拉着父亲的裤腿,颤声道:“爹,别卖我,我能干活……求你……”

小女孩不敢哭,只看着父亲的眼,蓄满了泪。那汉子心中一抽,犹豫了良久,一咬牙道:“兔子我不要了,你们能不能让她大点再接客?”

战兵怔了怔,再看汉子,衣衫褴褛,小女孩也是骨瘦如柴。听汉子的话,倒不是单纯为了兔子卖女儿。战兵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半个多月以来,见识了太多的龌龊,都快怀疑人生了。终于遇着个正常人,差点感动的哭出来。忙换了笑脸,对那汉子道:“说你们也不信,我们一个军营,要那么多女孩作甚左近人家着实养不活的,我们捡来养,原是我们营长一片好心。传来传去,倒像是我们做坏事一般。你倘或果真养不活,便把女儿搁我们营里。她这么大能学缝纫了,去后勤做活,管饱饭管穿衣裳,做好了有工钱。也休说卖不卖,我们老虎营,是不许买卖人口的。你别在这个门,往右边走,绕到后头,只说家里穷,养不活了,送来做工,后勤会收的。”

汉子呆了许久,沙哑着嗓子,问:“那我将来能赎她么?”

战兵道:“本就不卖,只做工。你问问后头签几年契,左不过三五年,刚好省了你家嚼用,她还能把工钱攒做了嫁妆,安安生生嫁人。你不信,每月都能来瞧,只看你耐烦不耐烦走这么远。”

汉子难以置信的道:“这般好事,怎就轮到了我们。”

战兵没好气的道:“还不是那起子黑了心肝的胡乱造谣。疼孩子的人家,自是不放孩子来我们这里做工。不疼孩子的人家来卖人,撇下孩子拿了兔子就走。我们能怎么办?这点大的孩子,不管他,在外头过一夜就冻死了。你说我们做皮肉生意,可见了有人来嫖?营里的确要女工,要纺纱的、织布的、裁衣裳的,还要帮着看孩子,缺人都快缺疯了。说来好笑,我们竟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盼着你们飞水畜生爹妈多些了。你信的过我们,就回村里宣扬宣扬。日子不好过,放女人出来做工,有甚不好。”

汉子本不是个拘泥的,憨笑着道:“你们营里这多年轻力大的男人,放了女人出来,就跟你们跑了。”

战兵心道:我们才不想跟奇葩结亲!石竹会唱歌的妹子,哭着喊着要嫁呢,谁稀罕的!面上却笑道:“我们营里勾搭有夫之妇,是犯纪律的,处罚可严了,老乡只管放心。”

汉子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那我能去里头看看不?认个门,我下月好来看她的。”

战兵再次指路:“去后头,前头练兵的,她们也进不得。不过她进营里做工要剃光头,省的有虱子。”

汉子忙不迭的点头,农村里长了虱子,严重起来也只有剃头一招,倒能接受。牵着女儿的手,往后头去了。

战兵长长吁了口气,他这看门的,都快变成铺子里搞推销的伙计了!目送那对父女消失在拐角,一回头,又看见一对夫妻,抱着个婴儿,顿时:“……”

赶集是你们这样赶的吗?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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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两岁

是夜,婴儿的啼哭在老虎营内新成立的保育院内此起彼伏。幸而后勤与战兵分成了两截,不至于很影响到战兵的休息。张四妹一脸憔悴的放下一个孩子,袁大姐在耳边低声道:“婶婶,第四排第三个好像又没气了。”

张四妹走过去瞧了瞧,的确是没气了。这个孩子才生下来就被扔在老虎营门口,冻了小半夜,本就病怏怏的,果然没能熬过去。张四妹心中不住的埋怨,便是要来卖孩子,就不能裹厚实点么?大冷天的,才出生的孩子吹一路冷风,送进来都只剩半口气了,又没奶水,他们如何养的活!

气过一阵,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夜里不便开门把没了的孩子送出去,只得等到明日早上再安葬。把冷了的孩子抱到门口放好,不由叹了口气。进进出出总有一二百孩子,说来离谱,然飞水辖区有十万之众,就这么一百多户禽兽,倒也不是十分夸张。便是战兵营嘴里似天堂的家乡,怕也难免有类似的事。否则管平波便不会被卖入窦家了。轻声安抚了袁大姐几句,拍着她入睡。张四妹跟着躺下,却是睡不着。自己的家乡被人看不起,总是不高兴的。可飞水县发生的种种,又不得不去承受这种鄙夷。

“婶婶……”袁大姐轻轻唤了一声。

“嗯?”张四妹亦低声道,“怎么了?”

袁大姐抽泣着道:“我想我妈了。”

张四妹抚摸着袁大姐的头发,良久,才道:“别想了,她投胎去个好人家更好,是不是?”

袁大姐往张四妹怀里缩了缩:“可我还是想她。”

张四妹无法安慰,只能稍稍加重力道拍着。却是这个动作,更勾起袁大姐的回忆,她的母亲在她幼时,亦是这么拍着她哄她睡觉的。袁德水疯了没几日,一病死了,她与妹妹彻底成了孤儿。老虎营内的日子比家里好过,可也正是因为吃饱穿暖,才又有了思念的心情。婴幼儿不停的夭折,使得保育院内的气氛压抑的可怕。没有足够的人手,只能使用袁大姐等童工。她们自己都是孩子,日日面临死亡,何其残酷。

袁大姐与其说想家想父母,不如说想逃离保育院。可她自己也知道,除了老虎营,再没有人会要她了。到底是孩子,哭过一阵,驱散了些许抑郁,袁大姐又沉沉睡去。屋内的婴儿尿了,张四妹艰难的爬起,另一个身影更快的跑去了婴儿跟前,是康家大姐。不出管平波所料,康大姐在那种环境的长期熏陶下,长成了个任劳任怨,针扎了都不知道出声的性子。极勤快,却不招人喜欢。她似不在意,默默的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唯有张四妹赞她的时候,会露出浅浅的笑容,带动着脸颊两侧的小酒窝,显出了少女该有的模样。但这种美好,转瞬即逝。不消半刻钟,她又回到了那苦瓜脸。休说管平波那脾气,便是张四妹,也难心疼。管平波再是不喜,收进来了就要负责。已是打定了主意,不放康大姐出嫁了。这种标准苦菜花,分分钟招人家暴。满破着被她暗自怨一辈子,好过放出去被打死。乱世中,妇女儿童保护法都是屁话,活下来才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