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窦向东那封许诺信,管老虎会知道么?如此才华横溢又心高气傲的人,被当个筹码送了人,会发怒么?最尴尬的是窦向东前脚把管平波当成大饼画给了谭元洲,窦宏朗后脚跑来石竹与管平波修复关系。
一片痴心的谭元洲,又该何去何从?
几人中,唯有谭元洲去过飞水。
趁着众人都在,谭元洲怕说不分明,摊开一张大纸,用炭条在纸上画起了示意图:“飞水地势南北高、中部低。
江边有小片土地可种植,但许多山都是石头,产不了木材。
那处亦有两江,分别是资水与湘水,可由水路直接连通雁州、潭州与洞庭。
因此水运极为便利。
铁矿、煤矿不算丰厚,但于我们够使了。
在我看来,比起那点子煤铁,更要紧的是它在苍梧郡正中。”
谭元洲敲了敲桌上的示意图道,“我们打通两江后,就算我们苍梧郡的兵家必争之地了!”
管平波点头:“既如此,按原计划进行吧。”
众人齐齐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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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撵人
开完会,王洪就与石茂勋回了盐井。
如今训练任务重,无人有心情磨蹭。
何况被留在盐井的石茂勋,比起韦高义与潘志文,很是吃亏。
要知道行军打仗之事,谭元洲有时都得请教管平波,他们就离的更远了。
韦高义跟随在管平波身边,能学到的东西非石茂勋可比。
不想落于人后,石茂勋只得自己想法子,便更要多花功夫。
不愿耽误,他甚至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在食堂领了两个夹了肉的粽子,就走了。
因两边教授刀法,谭元洲倒是留在了百户所,顺便补一下自己的文化课。
他在盐井时,便把兵书上不认得的字抄录下来,带到云寨同人请教。
他现认得千把个字,寻常公文能看懂了,却知道自己还远远不足。
在自己的办公室,认认真真的临着贴,用心记录着字形字义。
陆观颐的办公室在谭元洲的隔壁,算了一回账,呆愣愣的望着窗外出神。
历经诸事,管平波越发威严,谭元洲越发老练,韦高义李玉娇等人,都在以看得见的速度成长。
唯独自己,一开始被护在羽翼下,依旧做着可有可无的内管家。
人难免受环境影响。
如若陆家不曾败落,她能侍奉好公婆夫君,理清一家子衣食住行,便够得上贤良淑德了。
可惜身在老虎营,她如何能用内宅妇人来要求自己?
打下飞水,沿着水路可纵横苍梧。
管平波的野心她比谁都清楚。
将来地盘只会越来越大,她能靠着裙带关系吃一辈子么?虽有古人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她在营内也不能说全无贡献。
只是,比起其它人,实在太不显眼了些。
又核算了一回修路需要的用度,陆观颐放下笔,敲响了谭元洲办公室的门。
谭元洲的亲卫张力行打开门,见到陆观颐,行了个军礼:“陆镇抚好。”
陆观颐笑笑:“谭千总得闲么?”
谭元洲起身迎了出来,笑问:“寻我有事?”
陆观颐点点头,谭元洲请陆观颐坐了,不主动开口,只等陆观颐自己说话。
陆观颐也不扭捏,开门见山的道:“我想去一趟武攸。”
谭元洲怔了怔:“去武攸作甚?”
“修路!”
谭元洲笑道:“何须你亲自出马?”
陆观颐道:“我想离开营长一阵子,试试自己能否独当一面。
否则一直在营长的庇佑下,容易纸上谈兵、不求实际。
只我不知如何跟营长说。”
谭元洲道:“直说便是。
我从未见她有拦着人上进的。
然你比不得我们,我觉着得带几个可靠的亲兵,还有你得学会骑马。
我们营里的几匹矮脚马虽不如西域马跑的快,总比人强。”
陆观颐有些头痛的道:“话虽如此,可我出门了,营里的琐事交给谁呢?你们练兵就够苦的了,莫不是账目还得营长亲自操刀?”
谭元洲想了想,问道:“雪雁的账目学的怎样了?”
随侍在一旁的张力行听得此话,耳朵不自觉的动了动。
陆观颐道:“差着些火候。”
谭元洲道:“趁你没出门,一股脑扔给她。
制衣队的琐事谁都能管,但账目却不能交给生人。
雪雁紫鹃都好,且看他们谁更合适。”
陆观颐心中暗暗比对了一番,道:“紫鹃管着衣食住行的调配,恐不得闲。
只得雪雁了。”
又道,“你一说我才想起来。
旁的事也得找可靠的人接手。
不独为我想出门,军营里可不能什么事都压在一个人身上。
万一我有个好歹,这一摊子事,连个接手的人都无,岂不是裹乱?”
谭元洲笑道:“虽此言不祥,不过于我们而言,很有道理。
行军打仗,未算胜,先算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许多练兵技巧,营长恨不能掰开了揉碎了同我分说,便是为了这一桩了。”
陆观颐轻笑:“她可真看的开。”
谭元洲也跟着笑了:“我这旬都呆在云寨,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找我。”
陆观颐无奈一笑:“你会骑马么?”
“自然。”
谭元洲笑道,“不过骑术不好。
我帮你问问营中谁擅马术的。”
陆观颐叹息道:“小时候我家养了好些高头大马,偏生守着规矩不曾学过,如今在南边儿想学,怕是不容易。
罢了,马术便拜托你了。
我且去寻营长报告一声,打搅了,告辞。”
谭元洲点点头,把陆观颐送出了办公室大门。
百户所的主屋内,窦宏朗看着甘临笨拙的吃着藕粉。
一岁多的孩子,手脚不大听使唤,管平波便做了个歪脖子的勺子,让甘临能抓着勺柄,勉强的把食物送入嘴中。
那吃一半撒一半的可怜模样,惹的窦宏朗直想去喂,却是管平波有话在先,不许旁人插手。
甘临越饿越急,越急越拿不好勺子,不多时气的把勺子往地上一砸,哇哇大哭起来。
奈何此刻能为她做主的一个都不在家,只有个不中用的亲爹陪着着急。
嚎了十来声,见确实没引来援兵,只得委委屈屈的重新捡起勺子,继续费劲的吃着。
窦宏朗摸摸甘临柔软的短发,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有些机会,当真错过了就再等不来。
在石竹呆足两个月才知道,管平波不愿让他近身,他就真的碰不着。
甘临是很可爱,但她不是儿子。
不是儿子,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只怕将来管平波与女婿家还要更亲。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想到此处,不由苦笑,谁能想亲生的兄弟,能彼此憎恨到这个地步呢?
甘临艰辛的吃完木碗里的藕粉,折腾的一脑门子汗。
刘奶妈一脸讨好的道:“满崽真能干!满崽会自己吃东西了。
回头我定告诉妈妈知道,要妈妈表扬你。”
甘临嘴一撇,差点又委屈的哭出声来,顺手抓住搁在她脑袋上的爪子,用力一扯。
窦宏朗就着她的力道往下,抽回手,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个镚儿道:“小小年纪,这般大的气性和力气!现你妈叫管老虎,小霸王的外号给你了!”
甘临听不懂长句,指着外头道:“抱出去玩!”
窦宏朗笑着摇头:“太晒了,等太阳落山。”
甘临不高兴了,预备使出吊嗓子大法。
窦宏朗亦有万能应对:“你妈妈不许!”
甘临的哭声戛然而止,恼的冲窦宏朗直蹬腿。
窦宏朗无奈的道:“蹬阿爷有什么用?阿爷怕老婆。”
刘奶妈没忍住,噗嗤一笑。
窦宏朗在石竹闲的长蘑菇,自嘲道:“你休笑话,这是我们巴州的男儿本色,再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