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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死了我登基(154)

今年老天赏脸,风调雨顺。

眼看着熬过了青黄不接,到了五月。

玉米的丰收近在眼前,蛮横的税官却如恶鬼降临。

佃农自不消说,富农、小地主亦只得含泪拿着即将丰收的田地作抵押,问豪强借贷,以交税款。

一郡钱粮供不起贵人挥霍,榨干鄂州后,苍梧紧跟着陷入了绝境。

月朗星稀的夜,管大伯带着妻儿与老母,狼狈的在山间奔逃。

此刻夜里的豺狼虎豹,都比要账的来的温情。

去岁冬天,管钊与管平波冲突受伤,借了高利贷医治。

不识字的管奶奶心疼孙子,也不看契,胡乱按了手印,至此管家永无宁日。

一大家子没日没夜的劳作,对佃农也毫不留情。

最后把管平波父亲留下的房子与田土全卖了,才将将凑足钱赶紧还了账。

还没缓过气,朝廷税官又至。

早被高利贷犁过一回的管家,哪里还凑的出半个钱?刘大户洋洋得意的叫他们拿土地抵押,才被高利贷坑过的管家如何不知抵押早晚会变成贱卖?利滚利下,卖尽了家人,也未必还得起。

曾经冷眼看着管平波挣扎的族人,再一次的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指责管大伯坑害侄女,实属报应。

没有人伸出援手,就似当日他们指着管平波道,伯父嫁侄女天经地义一样。

乡间总是有各种道德,各种借口,置身事外。

管家曾经,也是阔过的。

不然送不起孩子读书。

一百亩良田,兄弟各占五十。

五十亩,站在田埂上望去,好大一片。

管平波,着实,也算地主出身。

管大伯是勤劳的,便是管奶奶,手上也没闲过一日。

纺纱织布打络子纳鞋底,劈柴烧火煮饭喂猪,五十多岁的人,所有家务不肯假手他人。

想着她老婆子把家务做了,儿媳就可专心伺候地里的菜,儿子就可把力气花在庄稼上。

慢慢的攒出管钊兄弟的聘礼,等孙媳妇进门,她就带带重孙子享享福。

就算在日见沉重的苛捐杂税里,朴实的愿望也没被消磨了掉一点点。

然而两次借贷,就让管家数代积累一扫而空。

五十亩田,可产粮一百石。

按照稻谷的市价,约值一百两银钱。

可青苗连地一起压出去,就只值五十两,七折八折,到手的不过四十两出头。

二十两的税,管家想只压一部分,刘大户却不同意。

事到如今,不是傻子都知道,刘大户想谋夺管家的肥田。

也是到此时,他们醒过神来,第一次高利贷,放债的分明与刘大户勾结,才轻易的夺去了管平波家的五十亩。

走投无路了!管大伯一咬牙,税不交了!把银子分别放在自己与两个儿子身上,带着女眷,连夜出逃。

他们奔向了巴州城,在天亮时,跳上了一艘小船,投去了窦家。

然而管平波不在家。

管大伯傻傻的看着门房,良久,噗通一声跪下,不住的磕头:“太爷!求你通传一声,求你告诉奶奶,当日是我禽兽,是我不要脸。”

说着往自己脸上啪啪的扇着巴掌,“我知道错了!如今一家子没了活路,还求奶奶开恩!做牛做马都愿意,只求活命!”

门房忙不迭的避开,又去扶管大伯,急道:“奶奶当真不在家,她去了石竹,还没回来哩!大伯休急,我进去告诉老太太一声,也是一样的。

你等等。”

门房不敢惹窦向东心尖上的管平波,略略安抚住管家人,一溜烟的跑进去报信了。

管钊想起往日仇怨,心一寸寸的变凉。

可他们除了投管平波,再无它路。

肖金桃接到信,冷笑:“当日既做绝,今日何必来求?”

宝珠妈笑劝道:“管奶奶素来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叫的响,哪里又真小气了?二老爷那般待她,她照例让张和泰带了小姐的画像回来与二太太瞧。

还仿着小姐的语气同二太太讨赏。

只怕对着娘家,也是一样的。”

肖金桃想起管平波写的那封赖皮信,就喷笑出声。

分明是她自己想吃泡螺,竟推到甘临身上。

甘临一个奶娃娃,吃什么泡螺?她还没长牙呢!

肖金桃想要死死拢住管平波,就不好做的太过。

唤了人来,吩咐道:“出去把那不要脸的老狗打一顿,随便那处腾出个屋子扔进去。

一日按着人头给些口粮,别饿死就行。

他们倘或觉得日子苦,自己做工做活,都别理会。

日后平波回来,她愿意好生养,随她;愿意报仇也随她。

平波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她家的事,我们少插手。”

家丁应声而去,喊了几个人出门把管大伯并管钊兄弟打个鼻青脸肿,撵到城中窦家的一间临街的旧屋,便撒手不管了。

管家生了个好闺女,于绝境中找出一线生机。

然而还有千千万万的农民,没有前路。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

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唐朝聂夷中的《伤田家》,道尽了百姓心酸。

整个洞庭流域的百姓开始混乱、逃亡。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疾驰入京,圣上打开一看,上面分明写道:“鄂州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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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炒盐

窦向东看着眼前收税的胥吏哈哈大笑。

窦家以银针起家,以船运攒资本,以私贩盐铁而暴发。

论起田产来还真不算多,不过随波逐流的弄了十来顷。

便是按照朝廷翻了几倍的军饷来征收,顶天也就二千两。

胥吏居然开口就是五万!窦向东不得不佩服洪让的胆量。

鄂州郡已是接连造反,朝廷莫不是不把天下弄的寸寸焦土不心甘?或者洪让就想用这般伎俩掰倒窦家?这货当真是朝廷命官做久了,全不知天下形势了!

冷笑着对胥吏道:“我活了几十年,都不曾听闻十倾田要收五万的税。

我连田带谷子加起来,都不值五万,你们也盘剥的太过了些。”

胥吏从来是本地人,与窦向东乃旧识,却是两家子不大对付。

笑眯眯的道:“老员外何必同我撒性子?我不过是个送信的,知州说多少,便是多少。

也不独为了田土,老员外在洞庭湖上那么大的营生,漫说五万,翻倍都是轻轻巧巧,只看愿不愿意罢了。”

听着胥吏的机锋,窦向东眼皮都懒的抬。

跟一个胥吏磨牙,没得掉价。

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茶,再没半句解释,唤了长随刘耗子道:“送客!”

胥吏还待说什么,刘耗子直接把人扔出了门外。

胥吏无法,摸摸鼻子,回去报信了。

洪让听了胥吏的回报,露出一个笑。

他早料到窦向东不肯给。

真说起来,哪一回打仗,商户无需“自愿”捐厘金的?五万两对窦家而言,已算相当厚道。

便是程绍在此,怕也是至少这个数。

数额不多,洪让却故意派了个刺头胥吏。

要的便是窦向东反感,顶好怒而抗捐,他才有手脚可做。

五万两,寻常人家几辈子都花销不完,然搁在朝堂上,只好说杯水车薪。

洪让压根不把五万两放在眼里,他盯上的是窦家全部的财富。

早在去年底扳倒程绍,发现窦家巨富又在朝中无人候,他便一直打着坏主意。

与窦向东在雁州的几次冲突,让他心生警觉。

固然卫所颓废,然窦向东的私兵凶猛,是不争的事实。

天下纷乱,有钱有粮的窦向东想发展实力太过容易。

想要夺取窦家,须得在其羽翼未丰时动手。

他便想出了这般计谋,五万两都不愿出,其心可诛!

晋王想夺嫡,桩桩件件都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