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先走了，龙族这边还……”
龙继的话说到一半，刚刚减少了一名参与成员的小会议里又多出来了一个人——正是一直在外搜集秦韶颜数据的唐御。
他靠坐在书架旁朝三人点头，脸色白得和纸一样，“她的数据我拿到了。我在白星，距离荒夏只有半小时航程，现在就过去。”
“六份数据，全部从游戏的中枢里取出了？”龙继立刻坐正身体，“那也就代表着，秦韶颜现在已经自由了，是不是？”
唐御摇头，“后果是我们无法预料的，只有在见到秦韶颜之后才知道。我立刻出发，不说了。”
他没等回应就也退出了通讯，手握最重要筹码的他根本一点也不慌张。
秦韶颜的数据，谁也不知道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藏在身上的什么地方，当然也就抢不走。
唐御扶着书架慢慢站直身体，他全身的关节和肌肉都好像刚刚被人捏碎之后又重新接上似的那么疼痛，反复多次对自己的精神暗示多多少少还是在身体上反馈了副作用。
物理伤害也就罢了，主要是精神上的副作用比他设想的还要大。
唐御离开白星的关口，脚步沉稳，谁也看不出他眼前早就已经出现重影了。他头重脚轻，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这是异能透支后的正常表现。
抵达荒夏还需要二十五分钟，这二十五分钟足够他睡上一觉。
*
【叮！中枢遭到破坏。】
听到这条提示的时候，秦韶颜就知道唐御已经找到了最后一个中枢空间所在的位置。
换言之，唐御应该已经搜集到了她所有的数据。那么她应该不用多久就能见到唐御了。
秦韶颜轻轻松开面前沉沉睡去的小女孩手掌，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留了个简单的祝福，这有帮助减轻疼痛。
奇怪的感染病在这颗星球上已经蔓延开来了，不管男女老少都是病体，这种病看起来传染的渠道完全是随机的，而且根本没有逆转的渠道。
秦韶颜当然第一时间就尝试了转移伤势，可似乎游戏并不认为这种传染病是一种伤害，所以根本无法进行转移。
这是让她也束手无策的不治之症。
秦韶颜所能做的，只有尽量免除这些病人的痛苦。
据当地人说，一旦有人身上开始出现这些灰白色的小方格，那么他们最长也只能活过五天的时间，最快的那名病人甚至在三个小时以后就死去了。
想要降低方格的侵蚀速度，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心平气和。
越是情绪波动，方格吃人的速度就越快。
这些原住民不知道自己是虚拟人物，对这样棘手的传染病六神无主，可知道这里是个游戏空间的秦韶颜却发现了那些方格的本质——噪点。
就像是一段数据慢慢被涂去那样，虚拟人物的死亡在这种形式下甚至还变得不那么血腥了一点。
噪点出现的原因只有一个：游戏出了问题。
要么是黑洞造成的，要么是游戏主动造成的。
秦韶颜当然也听到了先前游戏发布的公开任务，但更让她确信这个可能性的原因是在她踏入荒夏之后不久，她的支线任务就更新了。
她无法离开荒夏星，除非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全部被治愈……或者，全部死亡。
在这两个条件中任意一个被达成之前，秦韶颜哪里也去不了，她被禁止离开这颗星球表面五十米以上的距离。
她的精神力已经覆盖了整颗星球，大致经过计算之后，秦韶颜就知道想要拯救这颗星球的可能性已经是微乎其微。
病人每时每刻都在增多和恶化，她却连一个治疗他们的方法也想不出来。
漫长的技能列表里，没有一个技能可以组织这种怪病，死而复生更是早就用完次数——就算没用完，三次也完全不够用。
秦韶颜将技能列表反反复复翻阅过两次，一无所获。
唐御赶到荒夏的时候，发现这颗星球的关口已经是完全的关闭状态，甚至也没有官方人员在进行管理。他将星舰停留在港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这里唯一一艘星舰。
似乎谁都不敢在这个地方停泊了似的。唐御皱眉跳下星舰，扩散开精神力试图寻找秦韶颜的踪迹，但半个小时的回复还是太面前了，他的精神海传来一阵抗议似的尖锐刺痛，让他的精神力停了下来。
不过这点精神力波动就已经足够让秦韶颜捕捉到他的存在并且来找他了。
“你安全就好。”唐御立刻检查秦韶颜头顶的状态条，看着她不到一半的血条皱眉，“司易没保护好你。”
秦韶颜的回答是握住他的手发动了伤害转移的技能。
唐御不太愉快地接受了她的帮助，立刻感觉到干涸的精神海重新恢复了饱满状态，轻出一口气，“数据，我集齐了，感觉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秦韶颜摇摇头，带着唐御往回走，“非要说的话，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剥离出去了，我觉得自己……”她斟酌着字句，“少了一块碎片。”
“不应该。”唐御拧眉，“我很仔细地确保了将所有和你有关的数据从中枢里面带出来了。是不是因为失去了和母体若有似无的联系，你觉得不习惯？”
“也许。”秦韶颜想了想，暂时放下这个问题，“我会找时间试一试代替游戏的动力源。”
唐御看了她一眼，扯开话题，“你在荒夏做什么？”
“游戏给我单独派发了任务，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被治愈之前，如果我离开荒夏五十米，这上面所有的生命体都会死亡。”
“治愈？”唐御疑问，“没有哪颗星球上是可以不存在生老病死的……哦。”
问题出口的那瞬间，他就看见了一个浑身噪点的原住民从面前行尸走肉般地经过，顿时理解了任务里的“治愈”是什么意思。
“这种病能被治愈吗？”他问，但同时也知道了答案。
秦韶颜脸上那种闷闷不乐的表情不是没有来由的。
“不能，我尝试过所有的技能，我无法治好他们。”秦韶颜动作轻柔地将一名险些因为腿脚活动不便而跌倒在自己身边的中年妇人扶住，又顺手带走了她的疼痛，微微皱了一下眉。
唐御眼尖地看见秦韶颜和妇人接触的手上流过蓝色的脉络纹路，“这种病……会带来疼痛？”
“对他们来说，这和‘消失’一样，最开始更多的是恐慌，到最后则是……机体的崩溃和恐惧。”秦韶颜眼神复杂地目送妇人远去，又望向远处的临时医疗处，“或早或晚，病人身体里重要的器官会消失，那时他们就不得不死去。”
“秦韶颜，别想太多。”唐御迅速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责任。”秦韶颜轻声道，“可我在看着成千上万的他们死去，而且无能为力。”
唐御无动于衷，“游戏无论如何都会结束，他们本来也是要死去的。秦韶颜，他们只是游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