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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总想弄死我(93)

自断指出现之际,许青云便知不好。若在平日,他自信在妻子心中,自身的分量不会比儿子低,但这几日前前后后闹了那么多场,可就实在说不好了。若没有大部队倚仗,对方点的少林、雁行门、霹雳门这些门派与青木堡交情也没到特别铁的份上,万一对方卯足了劲对付自己……这么一想,额头上冷汗便涔涔而下。

可这会儿,事情的发展已由不得他了。傅红梅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决绝让许青云的心沉到了谷底。

百余人的队伍缩减到了十几人,上游晃晃悠悠地飘下来四条小舟。小船身轻,正好能保证不被巨木卡住,最后一条上站了个戴面具的人,这回是个真人,开口道:“诸位若是准备好了,便上船吧。”

终于出现个大活人,底下一阵骚动,但碍于那两根血淋淋的手指,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傅红梅爱子心切,率先上了船,许青云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可也没有退路,硬着头皮上了,无念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同样跨入了小舟,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上。有不在受邀之列的想要偷偷跟上去,那戴面具之人倏然回头:“请青木堡诸位帮忙约束一下众位朋友,万一生点什么误会,恐怕我家主上会不太高兴。”

青木堡一步受制于人,处处施展不开,只得憋憋屈屈地去了。

许青云一行逆流而上,拐了几个弯,水道便逐渐狭窄起来,不时又有小片滩涂出现。许青云盯着前头那人的背影,心念电转,却没等理出个头绪来,只见前头那条小船便靠岸停了下来。那人也不知使的什么身法,不见任何动作,轻飘飘地便下了船,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到了?”

那人戴面具的脸转了过来,嘴角弯弯的弧度似乎在嘲讽一般,摇摇头:“我家主子让您在这儿给故人磕个头,许大侠。”

许青云黑了脸:“你家主子到底是谁?别欺人太甚了!”

那人也不反驳,黑漆漆的眸子透过面具,冷冷地盯着他。不知为何,许青云一阵不自在,倏然提气而起,纵身跃到了岸边:“许某倒要看看,什么故人值得我磕……”

隆起的小丘另一面,静静地立着一块墓碑:江城云氏之墓。

许青云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神色难看到了极点。傅红梅默不作声地跟上来,一眼便知道了大概——许青云正是江城人。她也不管见了鬼似的丈夫,顾自向墓主行了一礼。其他人陆陆续续地上岸,虽说被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许久都窝着气,可见了亡人终究有些敬畏,跟着纷纷行礼。

这一来,许青云的动作便显得格外突兀。在场的都是有分量的人,喜怒无须太过顾忌旁人的脸色,看他的眼神已经再也难掩鄙视了。

带路之人淡淡道:“好歹夫妻一场,直到最后一刻都没红过脸,这会儿见了亡人,许大侠竟是连磕个头也不愿意么?那也成,我家主子一会儿便将许明飞的……”

“说的什么话,在下不过有些震惊,一时来不及反应罢了。”许青云心知赖不过,他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即双腿一曲,跪在目前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头,“都说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照我看,妻子与自己携手多年,跪一跪又何妨?虽然我与前妻始终有些误会,可毕竟也算一场情谊……”

他斟酌着话语,既不想触怒那诡异的敌人,又顾忌着现任妻子的心情,可谓小心翼翼,动足了脑筋。他还想探探口风:“她早早遭遇不幸,一直安葬于此?是还有什么亲人在这边么?”

面具下的嘴角冷冷地勾了勾:“她九泉之下想必也是不愿见到你的,怎么会真让你打搅了亡人的清净?这不过是个空坟罢了,让你好好回忆一下自己都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许青云一愣之下,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听到背后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再也挂不住,劈手去扣对方的肩头:“你们欺人太甚……”

他这些年虽努力钻营,功夫也不曾拉下,加入青木堡之后又得了不少指点,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这一抓是他的绝技,两人离得又近,按理说基本不可能失手。对方的路数却着实诡异,整个人一扭一退,已瞬间到了舟边,许青云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不罢休地便追了上去。其他人一看动上了手,到底还是想知道个原委,纷纷围了上去。

那人却不恋战,往水底下一跳,瞬间没了踪迹。

不一会儿,水上又是一只匣子晃晃悠悠地漂下来,里头赫然又是一根断指。傅红梅整个人一震,便要站不住了一般。无癫气得猛一跺脚,岸边的地上陷下去一个深深的坑:“这也太狠毒了一些。”

“让许青云少动点小心思,这样两边都轻省。”方才的男声又响了起来,依旧不辨方向,“许青云,看来你是真一点不顾惜自己的亲儿子呀……”

许青云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狠狠道:“笑话,难道因为你手中攥着个人,凭着一面之辞往许某脑袋上扣屎盆子我也要认了么?让我宰了在场所有人我也要照做么?让我抹脖子我便抹脖子么?”

“我所求不多,不过是让你把当年的债还清了。”男声瞬间变得冷硬无比,“无念大师,非常抱歉借了贵派的佛经一阅,在下将在前头的拐弯处奉还。只不过,在此之前,许青云,请你在原地将当年你与云氏的相识叙述一遍吧。傅当家的,请您跟您这位丈夫打个商量,让他……如实道来。”

期间许青云崩溃一般地将附近的江滩都查探了一遍,却没什么用,这声音飘飘忽忽,从各个方向传来。无念宣了声佛号:“没有用的,这位要么轻功比我等高上不少,能瞬间换几个方位,要么内力极深,让我等根本定不了具体的来处。”

“当年你到底做了什么,说出来吧。”傅红梅脸色苍白,“自己做的孽,难道真要一直让儿子替你受着么?”

她眼神雪亮,许青云只不过稍稍抬头,便不堪重负一般低下了头,这回再不敢歪曲事实,当着众人的面将曾有过一个情投意合之人、还娶了对方为妻之事说了。

他正打算一鼓作气,把所有的事都说完,免得对方钝刀子割肉,对方却似知道了他的心思,出声打断了他:“请几位移步吧。”

☆、最终对决

这大概是许青云有生以来走过的最艰难的一段路。在对方的逼迫下, 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开口,把做过的亏心事全翻出来,赤.裸裸地公之于众。只要有一点隐瞒或糊弄, 对方便会立刻让他们停下,直到他不抱一点侥幸地全盘托出为止。

他后悔了, 后悔跟着众人一道来九溪。哪怕事后接受大家的指指点点,也绝不会如现在这样, 当场一点点撕开那些他恨不得永远深埋的往事, 忐忑地等待一个最终审判。对方显然深谙人心,图穷匕见之前,过程是最煎熬的。

现在他什么也不想,爱子的性命甚至自身的名誉等等全部抛到了脑后,只希望马上转身,施展最快的轻功离开这儿。但是不行, 对方捏着在场所有人在意的东西, 归还的唯一条件便是听许青云讲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