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教主总想弄死我(40)

汹涌而来的高热让男人少了点平日那无坚不摧的霸气,带着刀锋般锐意的眉眼间带点倦色,脸上不正常的潮红给人一种近乎脆弱的错觉。楚岫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清晰地感知他浑身燃烧一般的热度,口鼻间呼出的气息灼热,像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茶壶嘴。

他看过去时,发现对方虽是转向自己,目光却实际上没有定在自己身上,反而微微向下,身上也刻意地放松了一些,一副“同不同意随便你”的架势。

这架势很有点似曾相识——当初端木刚入住他的小屋,浑身戒备又难掩毛躁,不小心弄坏了他的东西时,便是一副“反正你迟早会把我赶出去,我也不在意早点晚点”的故作桀骜的表情。

楚岫心底叹了口气,这人真是,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长进。

有了这么点感慨,种种考量就默默地向后挪了挪,连需要单独与他面对面几日的种种不便也向后靠了靠,吐出一句近乎叹息的回复:“……好,求之不得。”

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一个回复,楚岫明知对方只是不想让更多人摸清虚实,这才故意在他们隐约能听到的范围里让白药师开了口,又在他们靠近一些时邀自己闭关,造成一种他们得到了无天练功秘籍的错觉,但“求之不得”四个字出了口,两人仿佛都震了一下。

端木倏然抬眼,两人的目光隔空狠狠撞在了一起。楚岫发现,这人的眼中仿佛也在熊熊燃烧,又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自己不由分说地卷了进去。

所有竖在周身的藩篱在这烈火和旋涡中分崩离析,让他近乎有种丢盔弃甲的冲动。

端木鸣鸿难得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这一变化,忽然有种直觉,若在这时候说些什么,也许就能让一切完全不一样。他迎着楚岫的目光,缓缓开口:“我……”

“……教主,您老没事吧?我一听说无天那老不死的终于归了天,就紧赶慢赶地想过来给您磕个头,结果一进山便劈头盖脸地被砸了一脑门子风言风语,简直急得要死,都说吉人自有天相,您……”忽然,一阵突兀的声音毫不识趣地打断了他们波涛汹涌的对视。

楚岫猛地拉回心神,一下子偏头去看门的方向。之前被他踹坏了的破木板后来又遮遮掩掩地竖了回去,坚强地继续着本职工作。

端木鸣鸿酝酿了一半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迫胎死腹中,同时转头,这会儿连高热的影响都退了一些,眼中带着飞刀,恨不能嗖嗖地穿过门板把来人碎了。

但不速之客显然没有感受到教主大人的杀气,他冒冒失失地象征性敲了两下门,不待里头反应便擅自推了进来:“教……”

端木鸣鸿突然翻掌,隔空一掌便拍了出去。

楚岫还没从方才的悸动中缓过来,又被惊了一下。也不知惊的是端木骤然发难,还是他不遵医嘱擅自动用内力,抑或是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深厚不少的内力。

来人高高瘦瘦,跟一根细竹竿似的,刚露了个头,便冷不防遇着毫不留情的一击——那一掌明明隔了一段距离,却跟实打实拍在身上的一般,心头一滞,喉间一甜,身子不由自主腾空而起向后摔去的同时,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那人闹闹嚷嚷连珠炮似的一段话也好,破门而入也好,被一掌拍飞也好,都不过瞬间的事,青衣和白霜等人飞快地赶到近前时,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白霜干净利落地一剑架在了半死不活的男人脖子上:“教主,这人如何处置?要不要立即处理了?”

她本来气质便冷,这会儿带了点杀气,整个人便似一把冰冷的长剑,只待端木鸣鸿一声令下,便将对方捅个窟窿。

那人刚缓过一口气,开始哎哟叫痛,被长剑的寒意和白霜的话吓得一个哆嗦,脖子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他却也顾不上,连滚带爬地翻了个身——期间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锋锐的剑刃,撅着屁股跪下了,浑身瑟瑟发抖:“不不不……不要啊,教主饶命,教主饶命,属下不过是忧心教主这才跑得急了些,委实没有歹意啊……属下知罪了,日后一定不敢再这般毛毛躁躁没个分寸,求教主饶了属下这一次……”

白霜立在这人身边,被他的聒噪闹得脑仁疼,恨不能手起剑落,把这人切了了事。

这一搅和,原本带点让白药师摸不着头脑的“诡异气氛”荡然无存,连教主大人最后一点福利都被收回了——对方破门的一刹那,右护法瞬间扯回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楚岫看了一眼面黑如锅底、似乎马上便要说出“砍了”之类话的端木,有些不自在地捻了一下手指——他的手多年没有这么热过了,抢在他开口之前叫破了对方的身份:“赵翼,赵当家的?”

这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竹竿,却也是二十八宿之一,西白虎中的赵翼。不过据楚岫掌握的资料来看,这赵翼是西白虎中最窝囊最不带脑子的一个,能混到这个位子全靠平日里锲而不舍的溜须拍马捧人臭脚,还曾给无天送过几个非常合心的美人,这才坐稳了位子。

赵翼小心地抬了一下头,带几分惊慌的眼神飞快地从楚岫脸上带过,长年沉湎酒色而泛着几分青黑的脸上闪过短暂的迷茫。楚岫一阵无语,就算自己近些年很少出山,作为教中仅次于教主与左护法的右护法,难道存在感已经低到这种程度了吗?

好在赵翼关键时刻超常发挥,卡壳了一下及时反应过来:“……右护法大人?哎呀,您老也在?!太好了右护法大人,您帮小的说两句话吧,属下方才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听闻无天死了觉着实在大快人心……”

他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喋喋不休颠三倒四,听得端木鸣鸿额头青筋直跳。楚岫也暗自摇头,同为二十八宿,这家伙与他们刚刚除掉的杭木涯简直画风差了十万八千里。

“酒囊饭袋”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赵翼四个字量身打造的。做恶人也是需要天资的,他这样还能在穷凶极恶的魔教活到现在,不得不说,很有几分狗屎运。

“并非故意?并非故意就敢擅闯药庐,无视本座、右护法、白坛主的存在直接破门而入?你要是故意了,岂不是能上天?”端木冷冷开口,“还是觉得,刚换了个主子,无伤大雅地稍稍试探一番,不会马上拿你开刀?”

赵翼一愣,被其中的杀意一激,汗珠后知后觉地滚了下来,方才一掌带来的疼痛未散,顿时那条灵活的舌头都仿佛打了结。

楚岫认出这人时,头脑中已闪过几种猜测。前头吟风他们虚惊一场,临走时已匆匆告诉他,二十八宿中的西方白虎一支和北方玄武一支听到教主换人的消息,已在这两日到达了魔宫,理由是参见新教主。

坛主曹沐也在赶往潜清山的路上,这两三日便能赶到。坛主竺明旭去了一趟北方,得着消息正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但应当会迟一些。

新的主子上来,必然有人要摸摸底。赵翼到底是一无所知被人推出来试探的,还是假装冒冒失失亲身上阵摸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