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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有喜(90)+番外

元夕却越发觉得迷惑起来,皱着眉道:“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刻意用这种方式自缢,却又留要下一封遗信,说是余嬷嬷害得她?”

萧渡终于捡起所有的书,转过头望着她,眼神中带了些自嘲道:“我想,除了蔡姨娘自己和芸娘,谁也不会知道。”

蔡姨娘已经是个死人,而芸娘还活着,虽然她现在和一个死人并没有太大区别。

当她带着空洞的眼神,听完萧渡说完整件事之后,却只是轻轻扯了扯唇角,道:“所以呢?侯爷现在想怎么处置我?”

萧渡默默地看了她许久,语声中染了些悲戚,道:“芸娘,到现在,你真得连一句实话都不愿告诉渡儿吗?”

芸娘曾经丰腴的脸颊早已干枯,一对眼珠仿似含了死水的深潭,再也兴不起任何波澜,她揉了揉坐得有些僵硬的双腿,道:“我装疯了这些年,侯爷也照顾了我这些年,你我这场主仆的情谊也该到头了,如果侯爷觉得我有罪,就把我送到官府,由得我自生自灭。如果觉得我罪不至死,芸娘想厚着脸皮自请去城外的水月庵,从此愿意日日吃斋念佛,常伴青灯,偿还平生的罪孽,也想为侯爷和夫人求得日后的平安顺遂,多福多寿。”

萧渡重重地阖了阖双目,突然站起身,拿起身旁的一把木梳,道:“小时候,芸娘日日都为我梳头穿衣,渡儿无以回报,今日就最后为芸娘梳一次头吧。”

说完他不顾芸娘惊愕的目光,解下她已经松散的发髻,将那一头已经干枯的乱发拢在手上,又笨拙得替她梳理着。黑白相间的发丝自梳齿中滑过,他仿佛看见许多年相伴的时光就这么在手心溜走。

他忍不住苦笑一声,喉中带了些哽咽,道:“小时候我常常怀疑,也许你才是我的娘亲,不然为什么会对我这般好。十岁那年,我偷偷听见爹爹的门客说要替你赎身,发誓会娶你为正妻好好待你。你却说对他无意,宁愿留下照顾小少爷,。我可我知道他走了以后,你偷偷在房里哭了一夜,那时我就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像孝敬亲娘一样孝敬您,”他重重叹了口气,握住木梳的手有些颤抖,道:“无论发生什么事,芸娘始终是我的芸娘。只是对不起,渡儿以后没法再照顾你了,保重。”

此刻芸娘的肩已经抖得如风中落叶一般,萧渡替她挽起一个歪歪斜斜的发髻,放下手中的木梳,大步走出门去,再也没有回头。芸娘死死捂住嘴巴,发出低沉的呜咽之声,远处萧渡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送她去水月庵,好好打点庵里的师太,不许为难她。”

那把木梳不知何时摔在了地上,缠绕着早早长出的华发,仿佛那些再也回不了头的岁月。

##

晚霞慢慢染上天际,余嬷嬷安排下今日的晚饭,正独自朝房内走去。突然旁边的小道中冲出一个人影,猛地朝她扑来。

余嬷嬷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闪躲,那人已经狠狠将一个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余嬷嬷被打得眼冒金星,待她终于看清来人,不由得怔怔道:“三……三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萧芷萱赤红着双目,狠狠瞪着她道:“是你对不对!我知道是你!是你害死姨娘得!”

余嬷嬷惊慌失措捂着脸,道:“三小姐说得什么,奴婢完全听不懂啊。”

萧芷萱身子因愤怒而不断颤抖着,她扶住一棵树干,道:“前段时间你去找过娘亲,我刚好在她房中睡觉,当时我只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却并未深想。昨日听大嫂说起姨娘留得遗信,我才想起来,那个人一定是你,对不对!”

余嬷嬷放下捂脸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却很快又恢复镇定,道:“无凭无据,三小姐可不能瞎说啊。侯爷都说了,蔡姨娘明明是自杀得,哪能怪在其他人身上。三小姐若想出气,要打要骂老奴都认了,只是这罪名可不能乱安。”

“你!”萧芷萱气得发抖,却也明白自己确实无凭无据,而余嬷嬷身后站着公主,她根本奈何不了这人分毫。就在这时,她又听见余嬷嬷低声道:“老奴也奉劝三小姐一句,日后莫要太过任性,蔡姨娘她之所以会自缢,可全都是为了你……”

萧芷萱猛地抬头,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而余嬷嬷已经正了正被她打乱的发髻,转过身慢慢走远。

(本卷终)

第64章 玫瑰粉团(上)

从小我就知道我生得很美。六岁那年,我听见隔壁婶子挤眉弄眼地对娘说:“蔡嫂子好福气啊,晓桃长得这幅模样,看来你穷窝窝里只怕要飞出金凤凰了。”

我那时不懂什么叫金凤凰,但是却太懂得什么叫穷。娘在我之后又生了三个弟弟,全靠爹爹耕着那几亩薄田养活着。有一年,家里只剩最后一点米面,娘做了些面疙瘩全给弟弟们吃了,只给我留了些面汤。那晚我实在太饿,只有拼命喝水,直到肚子胀得绞痛,弯着腰跑到墙根吐了一地。可我肚子里根本没有东西好吐,只有不断地呕着胆汁。冬天的夜冷得出奇,我扶着墙根不断发抖,望地上黄黄绿绿的胆汁流进石头缝里,在心中狠狠发誓:我再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自我开始发育起,方圆几里地男孩子们都爱围着我打转,而我也学会了怎么用手段在他们身上换取更多东西。最常来找我的那个男孩叫做虎子,他娘在城里的大户人家当奶妈,经常会给我送来许多新奇的稀罕物,我知道他很喜欢我,可我看不上他,我知道凭我的容貌,迟早可以换来更好的生活。

但我做出十分仰慕他的模样,央他教我识字,哪怕只是写出自己的名字。他很高兴我对他的另眼相看,越发殷勤地给我送来各种小玩意儿。有一年元宵节,他偷偷给我带来一个十分精致的食盒,打开食盒的那一刻,他眼中露出浓烈渴望,却还是咽了咽口水递到我手里,道:“这个叫玫瑰粉团,是那家的夫人赏给我娘得,我一拿到,马上就带来给你了。”

我望着粉色雕花的食盒里,铺着淡黄色的锦缎,上面放着八只粉嫩软糯的团子,甜腻带着花朵的香气迎面而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天下间除了面饼和疙瘩,竟还有这般精致美丽的吃食。我看了看自己搭在食盒上的粗布袖口,突然心头一阵发酸,默默流出泪出来。

虎子吓得手忙脚乱,连忙来擦我脸上的泪水,急切道:“你怎么了,不喜欢吗?这可是京城小姐们才能吃到的好东西!”

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立即换上一个甜甜的笑容,道:“没什么,我只是太感动了,谢谢虎子哥。”

后来我每日央求娘将我送到京城的府邸去当丫鬟,娘觉得能省下一人的口粮,又能换笔银子给弟弟添些衣裳实在是件好事,便带着我去求虎子娘帮忙。虎子娘见我识得简单的字,模样又生得好,正好宣远侯府里缺个粗使丫鬟,便将我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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