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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花朝(28)

铁鹰本已准备背水一战,未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又惊又怒,神经紧绷的盯住秋容的尸身,不知他到底是人是鬼。

薛玥在他背后悄悄观察一番,果然不出所料,机会就在这一刻!

趁铁鹰有些怔忪之时,她突然跃起躲入身旁两块石壁之间,手心一块石子飞出,机关一触即发,石壁内传来铁齿与锁链咔咔转动之声。

铁鹰刚察觉异动,还不及反应,就听到头顶上传来巨响,抬头一看,一块千斤重的巨石正轰然落下,转眼间就要将他碾成肉泥。

铁鹰震惊之下,忙运起内力,拼力向上一掌击出。巨石被震得碎裂开来,四散飞出,而铁鹰也被这重击震得五脏俱损,猛地突出一口鲜血。

就在他内力尽耗、身形摇摆之间,一把短刀自他胸口穿过,鲜血泊泊而出。

抬起头,只见玉面罗刹那张绝美的面容之下,泛着森森寒意,黝黑的双瞳中,闪着仇恨的火焰,如同地狱中走出的修罗使者。

铁鹰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这一刀,想不到他一生自负,到头来竟败在自己最轻贱的人手中。

鲜血已将他胸前长襟染透,铁鹰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回头狠狠盯住薛玥,笑叹道:“尸魅?还阳?你到底是何时布下这局的?”

薛玥摇摇头道:“我可没这么大本事,我想能做到这些的只有那位诱我们前来的吴庄主。只是他既然送了这么一份人情给我,我们没理由不利用。”

铁鹰脸上闪过怨恨和不甘,又道:“别忘了,你还和老夫锁在一起呢?”

薛玥嘴角轻扬,“普天之下,实在没有一把锁能难得住我薛玥。”

铁鹰突然露出了然神色,叹道:“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你既然对庄内机关如此熟悉,肯定和那人有渊源。”

薛玥顿时激动起来,忙问道:“你认识薛道平?”

铁鹰却又笑了,转向玉面罗刹道:“你口口声声要报仇,如今却和他的后人为伍,岂不是可笑之极。”

玉面罗刹冷冷将刀抽出,满意的看他痛得扭曲的面容,淡淡道:“我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揣测。”

薛玥心中焦急,正待问个明白。突然一股异香袭来,她暗叫一声不好,想要屏气却已来不及,眼前一黑,已陷入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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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再度醒来,已经置身于一间石室之内,身受重伤的铁鹰和秋容的尸身,都已不知所踪。

薛玥忙起身环顾四周,石屋内布置简单,仅有一个书架,一套石案和石凳。石案上放着一个罗盘,几本泛黄的旧书,书页有些破损,显然是被反复翻看过。

一种熟悉感袭来,令薛玥险些站立不稳,她颤声道:“这里,是我爹爹住过的地方。”

玉面罗刹微微一震,追问道:“你能确定吗?”

因记挂起爹爹,薛玥语调中也染上了些悲伤:“这罗盘是我爹爹惯用之物,还有这摆设这书籍都和他书房内无异。”她知道玉面罗刹记挂秋容的尸身,又安慰道:“你放心,吴秋水把我们安排在这里,肯定有他的原因。秋容的尸身对他无用,一定还在这个地宫里,若我们能出去,总会把他找回来。我有预感,当年我爹爹所做之事的真相,一定就在这间石室之中,你先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有何恩怨,为何你说他是你的仇人,又是你的恩人?”

玉面罗刹盯住她许久,霜雪染上了他的眉眼,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他终是开口道:“秋水山庄,幕后真正的主人是一位当朝权臣,吴秋水也不过是他的傀儡而已。本朝权贵之间盛行龙阳之风,那权臣便投其所好,或捉或买一些容貌清秀的少年囚禁于此,修习媚术、技艺和……床底之术,数年后再送到各个朝中大员甚至王府之上,借此拉拢嫡系,刺探情报。我是十岁那年和秋容一起被送到这里,我们和父母在灾荒逃难中走散,被人带入秋水山庄,从此受尽了折磨与耻辱,他们见我容貌过人,便格外器重我,我也得以知道更多庄中秘辛,甚至习得一些武艺。”

似是被回忆所伤,他微微顿了一顿,压下心口激荡接着道:“当年的秋水山庄虽占据天堑,却也并非毫无逃生机会。只到有一年你爹爹前来,用了一年时间将这里变成了一个插翅难飞的牢笼,从此断绝我们所有的希望。”

“不可能,我爹爹一定是被人胁迫,他绝不会做这种助纣为虐之事!”薛玥忍不住急辨道。

玉面罗刹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爹爹和吴秋水之间的事我知道的并不真切。当年我确实恨他入骨,于是有一天,我终于找到个机会刺杀他。当然,我失败了。但是我在他面前一字一句控诉他所犯下的罪孽,我想你爹爹当时震惊的神色,应该不是假装的。”他又自嘲的笑了一笑,“纵是如此,他们也舍不得杀了我,只是将我囚禁起来,用各种毒药轮流在我身上试验,我便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里麻木的活着。直到有一天,你爹以试验机关为名来找我,偷偷塞给我一包药,又告诉我一条密道,让我在某一日亥时借机逃走,他会在地道口等我。随后的事,我大概都告诉你了。”

薛玥沉思一番,道“如此说来,我爹爹应该知道这庄内所做勾当,那吴秋水又怎会轻易放他离开,他既然没杀我爹爹灭口,应该是有些把柄被我爹爹抓住,这就是他把我们诱到这里的目的。”

“那么这间石室,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两人于是在石案和书架间都翻看一番,并未发现什么机关,只在一本书的扉页上发现一阙工整小篆抄写的《鹧鸪天》:“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玉面罗刹微微皱眉,问道“你爹爹单独抄了这阙词,莫非另有深意?”

薛玥轻轻抚着书页上的字迹,眼中泛出柔和的微光:“这阙词在任何人看来都只是一阙离别之辞而已,却只有我能理解它真正的意思。那时我还小,觉得卦象太过枯燥,总是不愿去记背。爹爹便为我想了这个法子,把八卦之象对应到诗词里平上去入的音调之中,用背诗词来记卦象。”她将书页轻轻抱至胸前,仿佛再度感受到爹爹的体温,听他温柔的应对自己的小脾气,眼角微热,泪水缓缓滑落。

玉面罗刹见她如此,心中也微有所感,柔声问道:“也就是说,这阙词对应了一副卦象!”

“没错,”薛玥拭去眼角泪水,走到罗盘之前,轻轻拨弄一番,面前的石墙微微震动,竟然开出一扇门来。门内摆着一个锦盒和一封信,信上用小篆书道:吾女薛玥亲启。

薛玥忙抢上一步,拆开信封,已经泛黄的纸笺缓缓展开:

玥儿:

若得机缘开启此信,定已获知此事诸多隐情,甚至置身于险境之中。

吴秋水当日以薛氏满门性命为胁,迫为父为其打造机关密室已一载有余,数月前,得一位少年相告,为父方知所犯罪孽深重,然大错已铸,再无回头之路。为父为求自保,悄悄打造数处隐蔽机关,机关若动,则整个山庄和地宫毁于一旦。又将机关全图藏于此锦盒之内,望你能借此图逃出生天,切莫将其落入奸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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