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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花朝(144)

里面的人听出他的声音,立即放松了警惕,小船慢悠悠地靠了岸,一个汉子走过来正要拉绳索,突然感到手臂一阵剧痛,随即觉得眼前一花,还未来得及喊出声就被结果了性命。

里面几人发现不对,连忙抄起身边的武器就要上前,但是为时已晚,薛玥的玲珑锁已经出手,迅速挥落他们手上的火铳,顾勋欺身上前,几招之内,那几人就已全被制服。

薛玥朝他扬起下巴,一副得意神色,顾勋笑了笑正要开口,突然洞外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接着所有人的脚下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那几人面面相觑,突然恐惧地大喊道:“是山崩!”

果然,洞顶上开始不断掉落下石块,脚下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好似整个山洞都要被撕裂开来。顾勋反应过来,连忙冲到薛玥身边,一把拉住她朝外跑去,边跑便焦急道:“快出去,这是个陷阱!”

身后那几人被点了穴道,开始大声求救,顾勋略微思考,又转回头去将村长一把抓来,三人跳上小船拼命朝前划去。薛玥惊魂未定,喃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勋努力控制着船身,头上已经沁出汗珠,恨恨道:“想不到他如此狠毒,竟拿这些人的命来做饵。依我看,李元甫是故意引我们来到这里,再安排人在洞外引起山崩,洞里全是火药,只怕过不了多久,整个洞内就全都会被炸毁!”

村长双目涣散地瘫软在地,被吓得动弹不得。薛玥心中也焦急万分,抓住顾勋的胳膊道:“你说我们能不能出得去?”

顾勋凝视着她的双目,似是立誓一般坚定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洞内的崩塌还在继续,水流在剧烈的晃动中翻起大浪,将船身打得不断摇摆。顾勋使出内力,努力控制小船朝前划去,还要躲避顶上不断落下的石块,好不容易行至洞口,已是精疲力竭。然而,三人到此时才真正感到绝望。原来巨大的石块已经将洞口全部堵住,再无半点生机。

顾勋铁青着脸孔,咬牙道:“搬!”他与薛玥使出浑身解数,将大石块震碎,村长也手脚并用将石块一点点搬开。然而已经太晚,脚下的动静越来越大,顶上的落石头也越来越多,好不容易扒出的小口总是被新的石块淹没。

顾勋感到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重,知道洞内已经岌岌可危,他突然紧紧握住薛玥的手,盯着她道:“小玥,好好活下去!”薛玥看到他眼中的决绝与留恋,心中莫名慌乱,然而她还来不及说出一句话,顾勋已经使出最后一丝内力,将一块巨石整个震碎,勉强撕出一个小口,猛地将薛玥推了出去。

薛玥被一股力猛地推出洞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软软栽在了地上。她勉强支起身子,红着眼想要冲回洞中,然而最后那一丝缝隙早被不断落下的石块掩埋,终于,洞内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她眼睁睁地看着山洞完全被炸毁,而她整个世界也随之坍塌了下来……

☆、第103章 疑云布

七月二十四,处暑之日,一场疾雨猝然而至。雨点淅淅沥沥地淋湿了薛玥身上的素缟,而她却好像浑然未觉,只目光凝滞地望着前方。顺着她眼神落下的方向,黄色的魂幡鼓着劲风而动,雪白的钱纸漫天飞舞,又一张张被雨水打落在了地上,混在水洼与淤泥之中。穿着青冠白袍的道士们,围在灵柩外的灰色布幔前,口中念念有词地做着早已熟练的法式。薛玥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她现在在哪?到底在做什么?

雨越下越大,她却一直没有撑伞,她单薄的身影在雨中孤立,好似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童。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她的脸庞上,雨水顺着发尾一路滑过脸颊,一滴滴落在被脚下的泥泞之中。这时,有一把伞挡在了她的头顶,她呆呆地抬起头来,望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心中的一根弦被猛地拨断,悲伤如溃堤一般倾泻而出,压抑了许久的哭声骤然而起,又一点点被雨声浇落。

雨幕的遮盖下,一双锐利的眸子藏在树荫后,静静地盯住眼前的这一幕。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满意地悄悄离去,轻盈的身姿如鹞子一般飞快地自树林间掠过,又穿过长街,来到了一处戏园之内。

戏园内大戏开演,热闹非常,今日唱得是一出《八星报喜》,戏台上舞着水袖红袍,锣鼓震天而响。二楼的雅间之内,李元甫放下手上酒盅,倾身听完来人的禀报,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正好台上一幕终了,李元甫站起身来抚掌叫好,又笑着向随从吩咐道:“交代下去,今日东家有喜事,这园子里的所有人都重重有赏。”

刘子澄坐在一旁,朝他斜睨一眼,笑道:“看起来,李阁老今日的心情实在是不错啊。”

李元甫大笑道:“那是自然,我已经好久没像今日这么畅快过了。”

刘子澄笑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那我就先干为敬,恭喜你大仇得报!”

似是被这话触动,李元甫一直扬起的唇角终于落了下来,他吩咐屋内随从出去候着,目光向远方遥遥而视,看不出是悲是喜,过了一会儿才握拳狠狠砸向桌案道:“可惜不能亲眼见他被乱石碾压,还不够解我心头之恨!”

刘子澄嘿嘿笑道:“但他顾勋机关算尽,最后也是逃不出你的手心。”

李元甫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道:“就凭他,有何资格和我斗!我只需故意暴露几只火铳就能让他以为我真得藏了一处兵器库,乖乖跑去受死。他以为能抓住我的把柄,岂知我早已暗中安排好一切,只等他自投罗网。”

“可惜你这些年秘密安置的据点,全给他做了陪葬,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划算啊。”

李元甫眼中露出阴冷之色,道:“他害我斌儿含冤枉死,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一定要让他偿命,区区几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他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顾勋背后那人,你到底查出来没?”

刘子澄道:“查得差不多了,如果没弄错,应该是内阁里的人。”

李元甫冷哼一声道:“这人藏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勾当,想必谋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来我是安逸了太久了,居然被身边的人连番计算,这朝野内外,也是时候好好整饬一番了!”

刘子澄但笑不语,又端起酒杯放至唇边道:“不管那人是谁,也对我们造不成威胁。今日难得你我心情大好,就不要再提这些扫兴的事,喝上个不醉不归如何?”

李元甫也举起酒杯哈哈大笑道:“就听刘老弟的。”

于是两人推杯换盏,一直喝到夜半渐近,才十分尽兴地乘轿回府。被雨水洗过的长街,显得格外清澈澄明,柔柔的月光映在斑驳的水色之中,又被缓缓驶过的轿舆投下一道长长的黑影。李元甫斜靠在锦垫上,觉得脑中晕晕沉沉,想来今日喝得确实有些太多了。雨后的夏夜十分舒爽,窗外微风吹得落叶沙沙而响,轿厢晃晃悠悠地朝前行进着,竟令他莫名产生了些困意。这困意越来越浓,他眼看还有些路途,便阖了眼浅浅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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